游朝玉依旧是那副神情。
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幻妖,视野里再装不下其他人。
“十年前,仙长您救过我的命。”
幻妖娓娓道来,中间瞥了一眼宿以山。
宿以山呼吸一滞,闭了闭眼。
垂在身旁的双手攥紧,指尖死死嵌入皮肉中,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“当时我从悬崖上摔下来,全身上下几乎都骨折了,一动也不能动。若不是仙长恰好路过救下了我,我现在肯定不能站在您面前说话。”
说到此处,幻妖恰到好处地笑了下,笑容夺人心魄。
看游朝玉的表情,估计对幻妖说的事情毫无印象。
自他当上问玄派掌门之后,斩妖除魔的任务实在做了太多,救下的人也数不胜数。话虽如此,若是有人和季淮长得一模一样,他也不可能不记得。
心里那股莫名的激动逐渐褪去,游朝玉眼神终于清明半分,说出的话不再似幻妖刚进来那般温柔缱绻。
“嗯,我记得。”游朝玉点头,嘴角笑意尤在,眼底的笑意却缓缓消却。
“你生辰几何?”
一个突兀又不恰当的问题。
幻妖也愣怔片刻,脸上的笑意不变,依然维持着最完美的弧度:“四月初三。”
宿以山心下一跳。
和他是同一天。
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?
恰好由他把幻妖带回,恰好幻妖和他的生辰是同一天。
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,眉头已经微微蹙起,脚尖朝前,想要上前打断两人。
游朝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,有些迫不及待地向下问道:“你可有家人父母?”
若是换个不知道情况的人来看,或许会以为游朝玉是要上门提亲。
幻妖微微红了脸,双眸如剪秋:“我真身是妖,无父无母……”
游朝玉一把握住幻妖双肩,眼神温柔地能掐出水来:“你待我先去问一问,很快就能给你答复。”
幻妖耳廓也染上绯红,扭头看向宿以山。
宿以山没有看他。
他竭力维持着正常呼吸,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此处。
游朝玉的视线随着幻妖落在宿以山身上,像是现在才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人似的。
落在宿以山上的眼神,和看一个随处摆放的物件没有区别。
心脏像被人突然用针扎了一般,宿以山几乎有些喘不上起来。
“我还有话想跟您说……能不能让他先出去呀?”
幻妖怯怯开口,整个人都快钻进了游朝玉怀里,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,眼底却闪过一丝恶毒和得意。
游朝玉淡淡笑着,语气宠溺:“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。”
话音落下,扭头看向宿以山。
没有多余的动作,没有多余的眼神,只是抬了抬下巴,让他走。
宿以山颤抖地呼出一口气,竭力让自己保持语气平静:“过两日我要去白骨海一趟。”
游朝玉疑惑地看向他:“这种小事跟我说什么?和告事堂的长老登记即可。”
“还有事儿吗?没事就先下去。”
宿以山几不可查地笑了一声,像是在笑自己的自作多情。
“嗯。”
声音平淡,不似之前颤抖。
出了宫殿后,宿以山抬手挡住了刺目的光线。
他突然有点累。
如果就此放弃,回到山脚开个茶铺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。
宿以山想象着,不由得开始出神。
他孤身一人,道童死而不可复生。萧执在门派有不少任务要做,凤祝明回到门派后也有了自己的生活。
但总归有希望,三两好友也总会有见面的时候。
越想越深入,宿以山摇了摇头,将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赶了出去。
他还继承了季淮的剑法,起码应该在找到季淮死因之后再离开。
缓了一阵之后,阳光终于不那么刺眼。
日头很大,天气却还是寒冷的。
路旁的树枝都结了霜,远远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。
宿以山呼出一口白雾,抬脚向着居所处走去。
……
兜兜转转走了许久,才回到熟悉的地方。
一抬眼,就看到萧执抱着剑靠在他殿门上,还是小道童原来的位置,分毫不差。
见到宿以山向前的身影后,萧执眼睛一亮,朝着他招手:“可算来了,快开门!”
宿以山走到殿前,随口问道:“等了多久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