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想死。
国子监。
楚清野刚走到门前,一本书就砸在他的面前,他垂眸看去,书面满是皱纹,页脚全是卷边,书脊上的文字也已褪色。
“大胆!”秋风护在楚清野面前。
人群中不乏有认识楚清野的人,道了一声:三皇子殿下。原本吵闹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。
楚清野接过秋风呈上的书,册页一角工整地写着‘刘衍’二字,楚清野眉头一挑,心道: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“谁是刘衍?”楚清野道。
面前的考生们静了一会儿,心觉惹怒三皇子,这人恐是要倒霉了。
只听人堆里有人道:“草民正是刘衍。”
人堆骤然散开,楚清野定睛一看,只见一人弯腰正捡拾地上散落的旧书,他身着洗的发白起球的麻衣,脊梁却挺得笔直,迎面对上楚清野的目光也不曾有半分畏惧。
楚清野上前几步,将手里的书递给他,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道:“模样还算俊秀。”
众人皆是一愣,连刘衍也微怔了一下。
楚清野又道:“本王很好奇,你做了何事,惹得他们要这般为难你。”
语罢,人群里走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,他容貌尚且算得上清秀,只是眉眼间难掩精明之色,无端地让人不喜。只听那人道:“三皇子殿下,草民乃商渝,苏州人士,曾以乡试第十的成绩......”
楚清野眉头微皱,不耐道:“本王让你说话了吗?”
商渝一怔,竟是吓得面色惨白。
楚清野看向刘衍,道:“你说,你做了什么事?”
刘衍道:“草民不知。”
人群顿时群情激愤,楚清野眼见情况不对,又朝商渝道:“你说,他做了何事?”
商渝得了许可,顿时眉尾上扬,指着刘衍的鼻子,愤愤道:“不知?你行偷窃之事,人证物证具在,你竟说不知!”他又看向楚清野,道:“殿下,这刘衍欺上瞒下,品行不端,草民认为应当把此人逐出国子监,永不许科考!”
楚清野眉头一紧,这刘衍家境贫寒,难不成真惹上了偷窃这等恶习,若是他有意要保刘衍,恐怕也......
刘衍道:“草民没有。”
楚清野看向刘衍,只见他面色如常,眼神毫无躲避,好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,楚清野倏然惊觉此事应当还有转机。
商渝道:“人证物证具在!你还想狡辩什么?”
楚清野瞧了一眼商渝,道:“你说刘衍行窃,你倒是说说他偷了何物?此物在哪儿?人证又何在?”
他压低声音,冷冷道:“本王作为此次春闱的主考官,定要盘问清楚,若是你们之中真出了这等品行不端之徒,本王定是要清理门户,但若是有人平白无故污人清白,本王也绝不会手软。”
只见那商渝一双眼珠在眼眶里飞速转了一圈,面皮稍紧,额角青筋微突,一幅心虚的模样,楚清野顿时心里才有了底。
刘衍他能保。
商渝佯装镇定,道:“刘衍偷的正是草民的物什,草民的爹娘在草民临行前送了草民一串珊瑚珠,草民日日都佩戴着,直到昨日这串珊瑚珠竟不翼而飞,草民找寻许久,竟从刘衍房中找到。”
楚清野点头,道:“此乃物证,人证呢?”
商渝又道:“人证乃是和刘衍同住一屋的考生裴知律,他亲眼瞧到刘衍拿出了草民丢失的珊瑚珠。”
楚清野眉头一挑,这人他记得是太子门客,于是他道:“既是如此,那人又在何处?”
只见一人走了出来,朝楚清野行至一礼后,道:“草民正是裴知律。”
楚清野上下瞧了他一眼,这裴知律身形高挑,面容清秀,眉眼英俊,应不是个谎话连篇之徒,便问道:“你瞧见是刘衍拿着商渝丢失的珊瑚珠,可瞧见刘衍的行窃过程?”
裴知律仔细想来,道:“这倒没有。”
楚清野一听,便觉稳了,于是道:“既是没有,又为何一口咬定行窃之人就是刘衍?你可知随口污人清白与杀人无异?”
裴知律顿时面色发白,竟是说不出半句话了。
只听那商渝又道:“国子监谁人不知道这刘衍家境贫寒,父母早亡,还有一双弟妹嗷嗷待哺,草民的珊瑚珠价值千金,刘衍一辈子没见过这等好东西,他心生邪念偷了草民的东西也是有可能的。”
周围多是附和之人,楚清野刚想开口,只听那刘衍道:“草民没有。”
他面容清俊,脸颊微微凹陷,目光却坚定,道:“草民虽穷,但志气不短于任何人。”
此言一出,周围倏然噤声。
楚清野嘴角微勾,瞧着他像是看到了一块稀世珍宝,欣赏道:“倒是个有骨气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