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婴宁知道他要说什么,只是当着老人的面,她不愿意再提,便主动开口道:
”祖母,哥哥才回来,先放他回去歇息,等晚膳再叫他起来可好?“
唐老太太见他们兄妹有话要说,便也没再留唐婴湛,让他们自己下去了。
从翠芳苑出去的一路上,唐婴湛执意要将她送回椿黎园,却一直都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唐婴宁见他小心翼翼,便忍不住笑着安慰道:
“哥哥从方才开始就一直这样看着我,有什么话就说吧。”
唐婴湛犹豫片刻,这才有些歉疚地开口:
“我年长你八岁,其实早就知道你并非我同父同母的妹妹。
只不过那时母亲不许我乱说,唐门上下也都瞒着你,我便将这一切都藏在心里,一直到离京之前也从未告诉过你。
我每次都想着,等你再大一点,再大一点,我就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。没想到...一错就错过了这么久。”
唐婴宁苦笑着低下头去:
“你年长我八岁,当年的事情你一定有印象,我自然想得到你是刻意瞒着我的。
只是我也明白,你与其他人不一样。他们是为了私利,只有你是真正关心我。”
唐婴湛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发顶:
“丫头,这么些年你受苦了。”
唐婴宁感觉到头顶的温暖,忍不住鼻尖发酸,连忙撇过脸去擦眼泪。
恰逢这时候,外头有侍卫急忙来报:
“大小姐,东宫派人来传信,说沈参议快要不行了!”
她顿时一惊,忍不住急火攻心道:
“怎么会突然不行了?人此时还在皇宫外,还是在沈府?”
侍卫低头道:
“原本是在皇宫外头,眼见着人不行了,沈家人这才火急火燎地将人弄回去了。
如今沈府大门紧闭,谁也探不得里头的消息...”
唐婴宁暗自攥紧了大袖,脑中一闪而过许多办法,却都被她一一否决。
如今邓府的证据还没送来,光凭她手中的那些父亲留下的医案和一个梨园的人质,完全不足以将杨晧救出来。
她慢慢蹲下了身子,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,似乎已经无计可施。
唐婴湛还不知道杨晧的事,只瞧见她这副模样便问:
“沈参议是中书省那位沈康裕么?他出了何事,怎么命都要保不住了?”
唐婴宁摇了摇头,可脑中忽地一道亮光闪过,她连忙仓促地站起身来扯住唐婴湛的袖口问:
“哥哥从前在北境,是否搜集到了沈家的罪证?”
唐婴湛点了点头:
“沈家在北境的苍雪药庄,名义上是作为大孟第一寒地药场,可暗地里却偷偷与西境诸国私相往来,贩卖草药。
我打算明日便撰写文书,交给御史台。”
唐婴宁摇了摇头,连忙恳切道:
“不,不。
哥哥,你可否现在就将证据一并交给我,我会将它们呈给东宫,只有这样才能将齐王救出来。”
“好...就在我随身行李之中。
只是救齐王出来与这些证据有何关联?”
“倘若能在沈康裕死前将他定罪,齐王身上的罪责或许会轻一些...”
说到这儿,唐婴宁有些痛楚地闭上眼睛,仿佛眼前已经看到杨晧在牢狱之中煎熬的模样。
唐婴湛听到这儿,大约已经了然于心,便没再多问,只命人将东西取来给了她。
唐婴宁得了东西之后,便立刻命人备了马车,一路直向东宫而去。
此时太子杨昭案前也堆满了文书,正是心烦意乱之时。
听说唐婴宁来了,太子立刻便命人宣她进来。
还不等唐婴宁站定,他便焦急地问:
“本宫听说你兄长今日回京,可带回来了东西?”
唐婴宁还没缓过气来,一只手护在心口处点了点头,连忙掏出怀中珍藏的证据,递给了太子。
太子见此文书,心中绷紧的弦总算松了几分。
可他仍然不敢全然放松,立刻便将文书交给东宫文官,命他们立刻誊抄双份,一份交给御史台,一份打算进宫面呈皇帝。
在部下忙碌的空余,太子有些歉疚地朝唐婴宁道:
“辛苦你了,后面的事就全权交给我,你先回去歇息罢。”
而唐婴宁却摇了摇头:
“殿下,我可否去天牢外面等他出来?”
太子一滞,沉吟道:
“你知道沈氏定罪再一层层叛下来工序繁琐,恐怕不是今夜能解决的。
不如你还是回去的好...”
唐婴宁却坚持道:
“想来也应该快了。
等他出来,若是没人在外面迎接,岂不是显得太孤单。”
太子见她执着,便也没再说什么,只差人送她去了天牢外面等着了。
*
这一夜许多人都未曾入眠,长夜也显得比平日里还要再长许多。
唐婴宁等在偌大的天牢之外,看着许多人进进出出,却都没有杨晧的身影出现。
她不能进去,就一遍一遍地走天牢下面的台阶。
整整一百零八级台阶,她走了一遍又一遍。就这么来来回回地,她终于等到天边出现一簇曙光,这才停住了脚步,站在最高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的晨曦。
直到风吹过来,她打了个哆嗦,这意识到如今已经是初秋了。此时正是日出之前,已经有了些许寒意。
她出来没带披风,又挨了一整夜的饥饿,如今有些抖得厉害,连同反应也迟钝了不少。
于是她没留神,忽地却落进一个怀抱里,卷着一股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得紧紧地,仿佛要驱尽彻夜的寒冷。
唐婴宁心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着,然后下意识的转过头来。
直到瞧见杨晧那张冒了青茬、有些憔悴的脸,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,低声说了句什么,身子才软绵绵地倒了下来。
作者有话要说:早起看日出之前,一般都是o((⊙﹏⊙))ojpg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