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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 牢笼: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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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云厚重, 天色玄沉。那群水灵根弟子正在练习凝雨诀,时不时降下一阵雨。

棠鹊将手指环成一个圈,放在眼前, 透过那圈凝望雨云。

她怎样都无所谓。

她已经不太记得那个面目模糊的女人究竟是谁——她的记忆里有许多面目模糊的人, 来来去去冲散在生命的长河里,只偶尔翻出一朵浪花, 勾起她朦胧的回忆。

但棠鸠回到棠家那一天, 她却清楚记起了那女人曾对她说的话:“从今天起, 你是棠家的女儿。”

那时候棠鹊只有三岁不到, 跑起路来摇摇晃晃,还会跌跟头,时常引起一阵哄笑。她一无所知地被那女人带到棠氏夫妇面前,看向愕然的男人,和哭泣的妇人——以及妇人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,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贯通了她的脑海, 她懵懵懂懂地往前走了两步,一歪头:“爹爹, 娘亲?”

棠鹊就这样成了棠家大小姐。

爹娘喜不自胜, 光研究她名字就研究了一个夏天,最后郑重地给她取名为“鹊”。寓意吉祥,不求她出人头地,但求她幸福快乐。

三岁的小孩能懂什么, 连记忆都时常断片。等她真正能记清楚事时, 那些朦朦胧胧的身影早被抛之脑后。

如果不是她被带回家, 顶替了阿鸠的位置,也许棠氏夫妇还会接着找下去,直到找到阿鸠为止。

都是因为她。

所以她拼命想要补偿阿鸠。阿鸠喜欢她的房间, 好,她让给她。阿鸠喜欢她的新衣服,好,她忍痛割爱。阿鸠喜欢小温温……好,她同他划清界限,不再往来。

书院里那少年,她的好友慕以南,曾皱眉看着她,压抑着怒气问:“棠鹊,你就这样漠视自己的心意?是不是棠鸠想要我,你连我都会让出去?”

是的。她怎样都无所谓。因为她被这个世界伤得太深,早已不抱幻想。她只想尽她所能地补偿阿鸠。

就算阿鸠要伤害她,半夜点着蜡烛偷偷看书,争强好胜地在书院考个榜首践踏她自尊,也无所谓。

但阿鸠不应该利用她的愧疚去伤害她的朋友们。

小青鸾……

棠鹊闭了闭眼。

又下了一阵雨。雨停后,棠鹊披上新衣出去走了走。

空气中有股泥土味儿,院中金雀花开得招展。

刚出弟子居,她便遇上沉默往外走的温素雪。

“小……”棠鹊下意识喊他一声,发出一个音节后立刻咬了舌头,改口,“温、温素雪,你要去哪儿?”

进入内门后,弟子等阶就变得严谨起来,虽说温素雪年纪比她小,可修为比她高,按照门规,她须得叫温素雪师兄才是。

可棠鹊叫不出来,索性直接喊了名字。

温素雪愣了愣,倒是没太计较,只淡淡道:“我去焦火山看看棠鸠。”

“阿鸠?”从温素雪口中听到这个名字,棠鹊心里没来由的一跳,片刻后反应过来,“呀——我忘了,一个月了,阿鸠已经离开讨刑峡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……”棠鹊垂下睫毛,像是想起什么,无意识扯了下温素雪的袖子,“我没想到师尊会罚阿鸠这么重。我没想让她吃这么多苦。”

“她做错了事,自然该罚。”

棠鹊吃了颗定心丸,偷偷瞥他一眼。少年面如冠玉,神色冷峻,雨云下的轮廓秀美又脆弱。

默了半晌,她拉拉身上的斗篷:“我同你一起去罢。”

“不必。”温素雪平平道,“她未必想要见你。”

棠鹊脸色蓦地一白,心口揪紧。再一打量面前少年的神情,依然淡淡的,没有指责她,也没有偏袒棠鸠的意思。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。

她有时也会这样,平淡温和,但说出的话,残酷直白得有如刀刃。就好像那年她看着棠鸠和温素雪越走越近,也同样平静地对温素雪说“你不要再来找我。我们不是朋友”一样。

不知何时,她攥紧了手:“我有话想和阿鸠说。”

“……”

温素雪垂下眼。

少女低着头,婴儿似的软睫轻轻颤动,纤细敏感,抿紧的唇却苍白坚定,仿佛一株柔软的花,在挺直腰杆独自面对狂风暴雨。

温素雪几乎是一瞬间抬起了手。

那是曾经春心初动时最炙热的感情所留下的习惯,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,想要拍拍她脑袋。可手心还未触到,便收了回来。

许久后,他才应声:“走罢。”

***

没吃早饭,没吃午饭,啾啾在男孩家随便吃了半个粗面窝窝头。

这孩子名叫崔小虎,家贫如洗,平时吃饭要么挖点野菜煮粥,要么啃干硬的冷馒头。这略带一点甜味的窝窝头,是他最珍贵的食物。

啾啾一直在算阵法,直到吃了一半,看见对方不停吞咽的喉头,才意识到这一点。

所以她撇了一半的窝窝头还给小虎。

小虎依旧舍不得吃,用油布包了起来,不知道是不是想要留给他哥哥。

他眼巴巴盯了啾啾半天,忐忑地问:“啾啾姐姐,我们真的能驱除它吗?”

啾啾看了眼手上的窝窝头:“我既然吃了你的东西,就会负责帮你把事情解决好。”

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供品吧。

怪不得村长爷爷派的人没有一个能爬上藏雀山,因为他们没有带请神用的供品。

“哦。”小虎吐出一口气,没等他放松,又突然一僵,“可,你只吃了一半。”

“所以我只帮你解决一半,驱逐它的上半身,下半身你们自己想办法。”

“啊?!”还能这样???

“开玩笑的。”

小虎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,觉得啾啾这不苟言笑的模样不太适合开玩笑。

屋里重新安静下来。

火坑里的火还没灭,风从棚屋的裂缝灌进来,将火焰吹得不停摇曳。

男孩拿了根烧火棍,不停拨弄火坑中的柴火,屏息凝神,生怕自己影响了啾啾思考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啾啾再一次抬起头,打破寂静:“有疣果子吗?”

“没有。”男孩摇了摇头,不过片刻后又眼睛一亮,“但山里的渡鸦最喜欢藏疣果子,我知道有个地方渡鸦巢穴特别多!”

“我要十个疣果子。”

“好!”男孩跳起来,一拍胸脯,“我这就去掏鸟窝!”

他一阵风似的冲出去,啾啾则留下继续做数学题。

阵法能够扭转天地规则,不可谓不厉害,但修真界里却鲜少有阵修,原因不外乎一点——这玩意儿太难了。

低阶阵图没威力,高阶阵图又被紫霄仙府牢牢掌控,千金难买,可遇而不可求。

当然也可以不依赖前人留下的阵图,自己摆阵,那这要考虑的东西就很多了——阵眼阵枢的相生关系、阵枢链的构造与衍生能力之间的倍率加成、阵法的规模与负荷之间的平衡。

总而言之,大部分人根本玩不懂。

啾啾却能把阵法所有必要条件转换成数字来运算。

她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,信息爆炸,全息屏代声机比比皆是,语文、乃至语言都已经无关紧要,唯独运算能力最为重要。啾啾是数学奥赛生,把阵法当成一道数学题,一切都能迎刃而解。

大概也就初二习题的难度吧。

她算着阵法的稳定值,掐了掐手指,笔尖突然一顿。

清冽微苦的广藿香随风淡淡拂过,提神醒脑,像极了温素雪身上常带的气息。

啾啾走神了一下。

突然想起那位火焰一样的小钟师兄,他身上则是草木与血腥气纠缠的味道,淡淡的,不过并不让人讨厌。

火声噼啪,不见人影,寂静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。啾啾搓了搓手,低下头继续写。

最后验证一次,阵法结构准确无误,她走出门,捡了根枯枝,在地上画出阵枢与阵眼,又开始准备要布置在各个地方的镇物。

其它都全,就差个金属性的物件。

她瞧见不远处有个铁锹,走过去,刚要伸手,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比她更快握住木柄。

“我来吧。”少年淡声道。

啾啾抬起头。

温素雪半垂着眸,唇色绯红。

——他果然在这里。大概刚才是怕影响她,所以才一直收敛着气息。

少年头戴玉冠,扎起的青丝垂落到腰际,如飞泉流瀑。他身后负了柄长剑,已经不是之前量产的门派素剑,剑柄上图纹开枝蔓叶,绿意浓厚。看样子是通过试炼秘境后,他拿到的法器。

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不是白当的,曾经形影不离时养成的默契让温素雪能轻而易举看穿啾啾的意图。毕竟这是他们做过无数次的事,啾啾负责设计阵图,温素雪负责布置阵法。

现在他也把自己当作工具人,自然而然地要为她跑腿。

其实原著里温素雪对棠鸠的态度不算太坏。

他从未鄙夷憎恶过棠鸠——至少明面上没有。他会在棠鸠被惩罚后帮着收拾烂摊子,会替棠鸠向主角团道歉,也会在棠鸠受伤后,替她复仇。

可他从未信任,也从未理解过棠鸠。

温素雪是个姐控,姐姐系的棠鹊无疑是他的人间理想。少年人唯一炙热的心和奔放的爱,都在幼年时期给了她。现在只剩下一具淡漠如雪的空壳,对棠鸠履行行尸走肉般的责任——为了她曾经的舍命相救。

所以温素雪不信任棠鸠,漠视棠鸠感受,却又会照顾她帮扶她。

他明明一直并肩站在棠鸠身边,一直看着棠鸠所遭受的一切不公与偏见,却不能感同身受,不理解她的委屈和痛恨。

心不在此罢了。

说到底,还是偏心棠鹊。

“不用。”啾啾摇摇头,也握住铁锹长柄。

少年骨骼坚硬分明的手在上,少女消瘦小巧的手在下,用力一抽,铁锹便易了主。

手心骤然空荡。温素雪看了眼自己病态苍白的手掌,唇线微抿,不解:“你还在生气?”

啾啾歪歪脑袋:“你还是不信我?”

温素雪皱起眉。

他是真的不理解,觉得啾啾应该讲道理。做错了事本来就该受罚,此乃方圆规矩。现在一切扯平,事情也过去了一月有余。棠鹊都来主动求和了,啾啾还在不依不饶地狡辩,未免有些过头。

赤红的天光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轮廓,他放下手,无法违心说出相信她的话,索性转身,一言不发地去布置另一个阵眼。

“不用。”啾啾把刚才拒绝的话又说了一次。

她瞥他一眼,抬起头,冷漠地看向前方。想起棠鸠死前温素雪那一剑,没入心脏,穿出后背,该有多痛。

该有多绝望。

把棠鸠逼上末路的,他温素雪也算一份子。

啾啾淡淡的:“我没有生气,也没有和你犟。你愿意去相信你的白月光,那就去信,我没有不理解。只是——”

少女顿了顿,声音轻飘飘的,随风而散。

“温素雪,我不要你了。”

“不用再来管我,我不要你了。”

她松开手,将那根铁锹扔进阵眼,铛铛哐哐,宛如丢弃垃圾。

远方一整日乌云连绵的藏雀山突然一声惊雷乍响,轰然震麻,啾啾眼底映下闪电的光,没有温度。

温素雪怔在原地。

可自下而上不卑不亢的目光中、照常的平静下,仿佛字字泣血,比棠鹊的哽咽更让他仓皇踉跄,不敢直视。

他死寂的心一直被生拉硬拽着。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。

四周恢复了空旷无声,炙风扫荡,闇石蟒的尸体散发出更浓厚的臭味。

啾啾去拔了些鳞片,一转身,被小虎拉住袖子。

男孩凑上来,怕她嫌脏,小心翼翼地抓住她袖口,挺起胸膛,结结巴巴:“啾啾姐姐,你哭吧。如果你想哭又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,可以对我哭……放、放心,我相信啾啾姐姐,啾啾姐姐也可以相信我,我、我会保密的。”

啾啾摇头:“我不想哭。”

她不喜欢笑,也不喜欢哭。温素雪他们什么能耐,还能让她哭?

她把鳞片递给小虎:“磨成粉,加上青霜草、逍叶、筋藤一起敷在伤口上,每日敷两次,一周内你哥哥便会醒来。”

小虎愣愣地接下她的东西。突然明白了什么,猛地抬头:“你、你要走了?”

明明相处时间不长,可半日来的信任和危难,让他仿佛在面对至亲骨血的离开似的,眼眶里泛起泪花。

他非常非常不舍。

小孩子年纪虽小,可脑袋灵光。他能看出啾啾姐姐和那叫棠鹊的少女之间的差距。一个光鲜亮丽,一个朴素平凡。一个在天,一个在地。啾啾不在乎自己形象,不介意暴露自己弱点,甚至……

小虎喃喃:“啾啾姐姐,我觉得你不像个仙人。”

和另外那两个仙气飘飘的人看起来不太一样。

“那我像什么?”

小虎想了很半天,灿然一笑:“好人。”

啾啾一愣。

夜风渐起,从背后温温一拂,天际最后的微光给她镀了层暖洋洋的色彩。

“好”这个词能代表很多,代表至高一切,在好人还单纯只是好人的时代里,小虎能想出最纯净的赞美便是此。

许久后,啾啾微微一笑。

小虎则又开始揉起眼睛。

啾啾拿下他脏兮兮的手,想了一下:“我还不忙回去。”

小虎眼睛一亮。

啾啾却仿佛突然记起了什么要紧的事,有些不可言说:“我本来是来买下酒菜的。”

估计她回去,苟七和宁溪俩孩子都得饿瘦了。

原来仙人也要喝酒吃肉!小虎猛地跳起来——他之前还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啾啾姐姐,觉得说一些“以后做牛做马回报”都是假大空的屁话,现在他有了他能做的一点点事:“不用买!我这就去告诉大伙,让大家送你!”

啾啾来不及劝阻,小虎已经一阵风似的卷走。

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,恢复人财路的便是再生父母。听说妖兽被杀,矿道恢复安全,整个村子都振奋了。

众人又好奇,又对藏雀山上的修士有些畏怯,一边高兴,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。小虎则充当了纽带,挺起胸膛,添油加醋地将啾啾斩杀妖兽的事描述了一遍。

“原来是这样!”

“那还真是可怕。”

“这什么鹊的,居心叵测,为人不淑,小仙子要当心她。”

“可不是嘛!”小虎混在七大姑八大姨之间,如鱼得水,连连点头——他过分夸张的故事里没有忘记棠鹊和温素雪的戏份。

吵吵闹闹中,村长凑近了啾啾,正色郑重询问:“不知恩人尊姓大名?”

啾啾犹豫了一下。

众人都安静下来,看过来,一双双视线里是最朴素的尊敬和期待。

“对。”小虎别别扭扭地绞着衣角,“啾啾姐姐,你……叫什么呀?”

天已经完全暗了,村落的烂泥地上斜插的火把雀跃生辉,不知山中何处钟鸣敲响,入夜的更声飘散在薄雾中。啾啾失神了一会儿,听着那钟声阵阵入耳。

“钟——钟啾啾。”

村长当即一拜:“钟仙子,你的恩情,我崔家村当没齿难忘!”

……

啾啾怀里塞满了“下酒菜”打道回府,崔家村的人当真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,这个送香肠、那个送熏兔,平日里他们都藏着、过年了才拿出来馋一馋的东西,全都硬塞给啾啾。

啾啾抱着比她上半身还庞大许多的战利品,很没仙气地靠一双脚,踩着碎石凌乱的山路回驻守堂。

战利品实在是太多,村里人还不许她不收,不收他们便长跪不起,所以啾啾被战利品淹没,不知所措,连路也看不见,背影有些滑稽。

她自然也看不见,转身离开后,一簇簇细碎金光从真心感激她的人身上飘出,跟在她身后,最后,溶于她身体。

直到上床睡觉时,啾啾才突然一骨碌坐起来,睁大了眼,难以置信。

——她的修为,竟然已经到了炼气大圆满阶段!

***

直到第二天,啾啾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。

炼气炼气,顾名思义,炼精化气。

这是每一个道修必须经历的过程——吸纳灵气,淬体修炼。而焦火山是无灵山,连前置的灵气条件都没有,这要怎么修炼?

可她竟然从炼气五阶跳到了炼气大圆满。

是她杀了蟒,还是做了梦。

修为的精进给身体素质带来显著的变化,她需要的睡眠时间更少,肚子更不容易饿,体力更多,头脑也更清明。到了第二天走进驻守堂,刚一进门就被宁溪叫住。

“棠鸠!”

啾啾抬起头,对上宁溪总想绷师姐架子又过分没威严的眼睛。苟七站在宁溪身边,也同样惊讶地扬起眉毛:“啾啾师妹。”

“怎么了?”啾啾平静地回应。

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被他们质问修为为何暴涨。毕竟大家都是不幸来这无灵山蹉跎时间的道修,别人都只能原地踏步,她却能一个人进步,这不和谐。

“你……”

苟七的犬耳动了动,说话时有些迟疑,似乎不知道当讲不当讲,所以宁溪直接打断他的话,帮忙讲——确切地说,是大声吼出来了。

“你是不是长高了啊!你怎么就长高了啊!凭什么你就长高了啊!”

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嘛。

啾啾往后退了半步。

磨得锃亮的花岗岩柱子在焦火山的高温下散发出暖意,倒映出三个人的影子。本来苟七是三个人当中最高的,是盆地中的小山丘,可现在,啾啾竟然和他一样高了。

所以宁溪被夹在中间,视线移到她的身高线时,会明显往下一拐。她成了盆地中的小盆地。

宁溪只看了一眼柱子,就被震惊住了。

——也不知道她在震惊什么,明明十七岁了,应该对自己的矮心里有数了。

总之她只看了一眼,就从喉咙里绝望地“咕”了一声,心态崩了似的,啪嗒啪嗒跑走了,一串脚步由近到远。

“唔。”苟七挠挠耳朵,“她可能……”

啾啾沉声:“我懂。”

说好了要一起当小矮子,队友却在偷偷长高。

焦火山的风萧索寂寥,两人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长廊,都由衷地祝愿宁溪也能偷偷地长高,然后惊艳所有人。

仪式走完了,苟七扭回头,犬耳抖了抖,把本来要说的话说完:“啾啾师妹,厨房里那堆东西是你带回来的?——我在上面闻到你的味道,还有……很多陌生的味道。”

“山下村子里的人送的。”

“凡人送的?”苟七惊讶。

“嗯。”

啾啾把昨天发生的种种和苟七说了一遍,小个子少年听得一张脸又青又白,最后看向啾啾:“那只闇石蟒可还活着?”

“死了。”啾啾眼睛没有波澜,“我把它杀了。”

苟七抿住嘴,清秀的脸庞格外严肃,他一副兄长训话的模样,语重心长:“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孤身涉险,我们是朋友,有什么问题,我们可以一起解决。”

啾啾一愣。

朋友。

她有点不明白,苟七却很认真。

苟七是狗,最忠诚的狗。他不会像人类那样弯弯绕绕,他只是遵循内心的声音,觉得啾啾是朋友,所以就那样说了出来——毕竟在啾啾来驻守堂前的那一个月,他便已早早认识了她。

从宁溪的口中。

那宁家小千金总是愤愤然告诉他,新来的小师妹吃过许多苦,受过许多不公,他们要好好对待小师妹。宁溪就是这样,别扭却刚正,宁折不弯,哪怕摔入泥潭,也要坚守本心。

她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。

苟七笑了笑,话锋一转:“虽然我们没帮上忙,但是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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