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蹊从寝殿退出去,吩咐宫人悉心伺候,起居饮食一应来报。
“太子爷,吏部尚书正候在书房。”徐常侍道。
吏部承朝堂官员升迁、考绩等职务,谭尚书三甲出身,宦海沉浮二十余年,在如今浑浊的朝堂上,是股难得的寒门清流。
他在兰若庭的院中略站了站,举步往书房行去。
“殿下,户部和大理寺空缺出来的两个位置,吏部根据官员的考绩,内部议了议,还请殿下定夺。”
谭尚书将奏疏呈递了上去。
太子接过红色奏疏,翻开看了一眼就合上放在书案上。
书案上摊开着一封前几日他递上去的请罪书,陈言他当晚有违宫规祖制,漏夜携东宫卫入蓬莱殿。
陛下把这份请罪书打了回来,未下批语。
谭尚书见殿下不言,放下茶盏,道:“殿下,宋泊是与贺开霁同年的状元,当时臣等都认为其学富五车且胸有丘壑,较之贺开霁更多了几分清明豁达,是大理寺侍御史的上上之选。”
“那当初为何去了翰林院。”
谭尚书细细斟酌措辞,道:“臣向陛下禀奏新科进士们的除授时,崔尚书亦在一旁。”
话说到这里,明眼人就明白了。
太子道:“为国选贤,为民举能是吏部,也是本宫的职责,谭尚书任重道远啊。”
谭尚书笑着承了这句话,不无唏嘘道:“老臣与贺开霁有过数面之缘,是个有才学之人,但行事急功近利,心智不坚。”
太子早早就看过贺开霁的考绩,一应他各年考举、殿试的记录。
对此人知之甚深。
“老臣说句不该说的,如今的朝堂浊多于清,为官之人极容易堕于名利、迷失本心,让他去江南为官,体察民生疾苦,为民谋切身福祉,说不定反而能守住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,成就一番气象。”
太子也是这个意思,只是贺开霁心气极高,能为权势与有恩者反目,与有情者断爱,一味攀附公主荣耀,那一身才华恐怕要付诸东流。
“谭尚书是过来人,京城的朝堂,不缺实利成癖的官员,若他真有作为,也不会久困于江南。”
三日后的傍晚时分,初夏的暑热散去,兰若庭的院里安安静静。
寝殿内厚厚的帷帐一直没掀起来过,公主吩咐连窗都不开。
兰香在小厨房守着一小泥炉,这药已经热了两回,公主还没睡醒。
从前听雨姐姐也没说过公主这么喜欢睡觉呢。
她第三次将汤药端去寝殿时,正好碰上了小侯爷。
小侯爷轻手轻脚,扒拉着寝殿的门缝朝里看,问道:“这是吃了蒙汗药吗?怎么还在睡?”
兰香捧着手上的圆盘,低着头,盯着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,不敢说话。
“你进去。”
小侯爷将门推开,让兰香先进去,自己也跟了进来。
“去请你家公主起来。”小侯爷坐在长榻上,从玛瑙盘里挑挑拣拣了一颗枇杷剥着吃。
兰香欲言又止,公主这几日除了太子爷,谁都不见。
也不出去,太子爷问起就只推说膝盖疼,不想出门。
到了今天,连太子爷来都推了出去,没见。
“你去,就说陆思明来了。”
兰香只好去传话,不成想长在床铺里的公主当真起来了!
云棠想着两人从小到大什么模样没见过,也懒得上妆,寡着一张脸走了出来。
“你怎么,”小侯爷吐了嘴里的核儿,“太子爷不给吃喝啊?”
云棠爬上另一边的长榻,听话双手捧着碗,喝药。
“你有没有受牵连?”云棠问道。
小侯爷摇摇头,摸了个枇杷扒拉好,让她清口。
云棠放下药碗,没接那只枇杷,没什么精气神地道:“不苦。”
小侯爷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,看着那只还剩了一个底的碗,“确实没有你命苦。”
云棠一口气上不来,扶着胸口剧烈咳嗽,咳到后面整个人伏在长几上,原本惨白的脸生生咳出了几分血色。
她抓起一只枇杷,恨恨地朝小侯爷扔了过去。
“嘿!”小侯爷手脚灵活,徒手抓住了那只枇杷,“就这么恩将仇报啊?”
兰香站在公主身后,慌张地给公主拍背顺气,小侯爷怎么说话呢。
“你是不是在骂我?”小侯爷看兰香脸臭臭的,直觉这人在嘀咕他。
啊?
“奴婢不敢!”兰香惊慌跪地。
云棠缓过一口气,“没事,你出去吧。”
看兰香惊慌不定的模样,朝她点了点头,让她安心。
殿中只余两人,瑞兽香炉里缓缓上腾着细细白白的烟雾,落日晕黄的光透过窗柩落到云棠的手边。
“宫中情形如何?”
小侯爷拿过绸帕擦了擦手,又喝了口热茶,才道:“最近宫中出了个盗窃的案子,皇后娘娘宫中丢失了玉簪,听说还是当年加冠冕服时用过的玉钗,结果在沈贵妃宫里找到了,贼人是贵妃跟前伺候的两个嬷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