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算不上认识吧,但还是知晓一二的。”
花赤请他坐下,叠腿,挺腰,气质绝佳,道:“说说你知道的。“
柳四郎道:“孟将军大半辈子都驻守边疆,兢兢业业,为国为民……”
听到这能,花赤眉梢高高一挑,揉了揉指关节,不紧不慢道:“确实为国、为民,为大国,为众民?”
她笑中的轻蔑实在太明显。
柳四郎问:“楼主可是对孟将军是有什么误会?
“误会?”
花赤笑了:“虚伪若能治罪,他已经死过千百次了!”
柳四郎一时语塞了。
“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。”花赤手指轻滑杯子的边缘。
“从前京城里有个美妒天仙的小娘子,听闻能歌善舞,动则如鱼戏水,静则梨花含苞。可惜这小娘子啊,身世凄凉,自小家境贫寒,被卖到青楼里。”
“不出三年,就当上了‘天下第一花魁’。那时她真可谓风光无限,无数才子倾慕于她,可从未有一人真正走进她心里。人们都说无人能配得上如此佳人,而她,也没想把真心托付给谁,可谁曾料想,还是有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些幻想。”
“呵,为什么会用幻想一词?而是我觉得在那人出现之前小娘子好像一直活在梦境一般。小娘子早已习惯了人们的谄媚言语,可偏偏就是有人要将她从幻想中拉出来。那人觉得是在救她?其实不然,谁又能想到于小娘子而言,又是一场劫难?”
“那人出现只在小娘子的世界里,也意外走进她心里,俩人曾一起看过风花雪月,从诗词歌赋畅谈到人生理想,曾相约而定,要白头借老,不离不弃。总之,俩人缠绵了一段时间,这小娘子竟有了身孕!”
“谁也没想到事窗东发,京城的花魁与某个男人有染,名声一落千丈,甚至沦落到连狗都不如的境地!而在此时,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呢?不但没有去救她,反而落荒而逃带上所有的衣物,消失得不知踪影!恨!真是寒心。”
“之后呢?”
“之后还能怎么样?从前风光无限的花魁至此成了一个笑话!京城再无绝唱。后人云:戏也绝版,人也绝版。”
通过她的叙述,可以确定故事中的男人是孟将军,只是……
柳四郎问:“这个小娘子是?”
花赤着向他:“你可听过十年前京城失火案?”
她继续说:“从前这座楼并非叫天下第一楼,而是一个青楼。在男人逃走后,楼中意外失了火, 花魁死在了那场火火中。不幸中的万幸,有一个好心人救下了花魁的孩子。”
讲到这,柳四郎恍然大语,那个被救下来的孩子应该就是花赤!
也就是说故事中的小娘子是她的母亲,而孟将军是她的父亲。
柳四郎问:“你恨他抛弃了你们?”
花赤反问:“不应该吗?”
柳四郎顿了一秒,又道:“应该。不过既然你恨他,也该恨个明明白白吧,万一漏了什么细节,影响你发火可不好了。”
花赤愣住了。估计是没想到柳四郎会这么轻易站在她这边。
她问:“什么意思?”
“如你所说,你得知一切事情是在第三人的陈述下,而火灾发生在十年前,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孩童,信息多少有点偏差。经他人之口传述,况且还过了这么多年,其中真假有几分能信?”
“你说别人骗了我?故意歪曲事实就为了让我恨他?”
“小生自不是这个意思,恨与不恨全由楼主您自己决定。只是,事实不容歪曲,是与不是,问问当事人不就好了?”
花赤怒了:“所以到头来你还在为那个人说话?”
“小生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为谁说话,只是好意提醒一句,切莫一失足千古恨。”
花赤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,道:“你的意思是,让我向他当面问问当年的事?”
柳四郎微微一笑,道:“这自然是最好的了,若是楼主愿意……”
花赤当即应下:“好!问就问问呗,正好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他。”
不一会儿,孟将军坐在她对面。
孟将军目色激动,道:“娘子……”
花赤与他保持距离,神色淡漠:“你认错了,我不是娘。”
孟将军瞳孔一震,惊道:“你……你是……我的孩子?”
花赤字如冰矶:“我可没承认你是我的父亲。”
孟将军喜出望外:“你和娘子长得太像了……太像了,想到我们还有一个孩子,都长这么大了。”
花赤怒目道:“没想到?若是当年想到有我,你就不会抛妻弃子?”
孟将军急忙道:“抛妻弃子?孩子,你误会了……”
“误会?当年说的誓言都是狗屁!?说好要娶娘子的负心汉说逃就逃了,现如今仅凭一句误会就想一笔勾销?”花赤情绪尤为激动。
她继续道:“若只是一份承诺,无所谓实不实现,倒不如不要也罢!我用真心待人,他人却弃如粪土!实乃稀嘘!”
孟将军欲言,她却打断了:“若是娘还活着,定会对你恨之入骨,负心汉!为大家弃小家,这就是你做出来的事!”
“也对啊,人前受人爱戴的大将军,沽名钓誉,怎么会管一女子的生死呢?”
孟将军汗流夹背,激动站了起来,道:“不是这样的!”
花赤依旧保持自己居高临下的姿势,目色不变,淡淡地移动两杯怀子,将其倒满酒,道:“孟将军不必激动。这次,我给你一个机会。当年我娘是含恨饮毒酒而死的,谁也不知道这酒是什么滋味的,但现在你我之间,总有一人能饮到。桌上就放着两杯酒,一杯加了剧毒,而另一杯呢,就是普通的酒。”
“你我各选一杯饮下去,一旦选择,不得更改,这也算为我娘、为我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作个了结。按照尊老礼仪,理应您先!”
孟将军看着那两杯酒,愣在原地。
两个人之间,必有一死。
“父女一场,一定要做到这么绝吗?”孟将军的话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。
“别搞错了,你与我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孟将军咬牙应了下来,坐下,盯着两杯酒盯了好一会儿。
花赤催促他:“快点!”
孟将军伸出手,犹豫着,在两杯酒中来回决择,最终选了一杯,贴近嘴唇。
花赤微笑着看他喝下去。
孟将军一闭眼,一口饮尽。
一秒。
两秒。
三秒。
他完好无事!
他心一咯噔,他选中的不是毒酒!
那剩下一个就是……
花赤很快就要拿起剩下那杯酒,千钧一发之际,孟将军飞快夺过酒杯,猛地灌入自己喉中!
花赤睁大了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