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么来了？”楚清野道。

沈淮卿总是在关键的时候赶到，楚清野也摸不清他的用意，于是便一言不发。

“这位是？”左相上下打量沈淮卿，只见他一身白衣素雅，面上带着白纱，不知面目如何。

楚清野道：“他是本王府中的幕僚，名曰......无暇，因其能力出众，近日便带在身边。”

左相目光如炬，瞧了一会儿，道：“这位郎君看着有些面熟，本相似乎在哪里见过，不知郎君可否能摘下面纱，让本相看个清楚。”

楚清野心里一‘咯噔’，下意识便道：“不可！”

左相又道：“殿下这是何意？”

楚清野心跳如雷，心道：若是让你发现面前的人是沈淮卿，那还得了！

去年恰逢太子出任外州，于是春闱一任便落到了左相手里，他曾多次前往国子监，当初像沈淮卿这般的学子，他定是熟知其模样，因此哪怕如今沈淮卿戴着面纱，又换了个身份，站在他的面前，左相照样瞧出了端倪。

若是沈淮卿当真取下面纱，左相岂不是当场认出他的身份，不仅沈淮卿要被处置，他楚清野也难脱干系。

楚清野心急如焚，面上却装作不显神色，正思索着该怎么答话。

一旁的沈淮卿道：“草民面容有损，恐污了大人的眼。”

“面容有损？”左相眉头微蹙，似是在思索这话是真是假，他目光依旧锐利，却没有再强迫沈淮卿摘下面纱。

楚清野顿时松了口气，顺着沈淮卿的话答道：“无暇虽其貌不扬，但才华横溢，正所谓白玉蒙尘，但瑕不掩瑜。”

语罢，沈淮卿又道：“可若是左相大人想一睹无暇丑貌也并非不可。”

楚清野还未松下的一口气，又瞬间提起来。

他看向沈淮卿，后者面容依旧，语气也柔和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，楚清野悬起的心又慢慢下沉，或许沈淮卿早就预料到了此事，因此来之前便做好了万全之策。

只听沈淮卿道：“但在此之前，请左相恕无暇不敬之罪。”

左相道：“准。”

沈淮卿摘下面纱，一张极为陌生的脸暴露在众人的眼中，他皮肤白皙如润玉，但半张脸都留有被灼烧过的痕迹，皮肉皱成一团犹如恶鬼，剩下的半张脸虽然完好无缺，但却只能称得上端正，且并不是他们曾见过的面容。

左相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。

沈淮卿戴好面纱，道：“无暇出生乡野，幼时家中失火，幸得左邻右舍搭救，无暇苟活，但半边面容却被烧毁，每每出现都会吓哭孩童，因此无暇出门都会戴一层面纱以掩疤痕。”

左相又道：“相貌美丑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，这世间不见得貌美之人就心性纯良，貌丑之人就无恶不作，三殿下肯留你，定是看重你才华横溢，三殿下都不在意你的外貌，你又为何要去在意。”

楚清野顺势而为，道：“无暇乃盖世之才，相貌如何，本王从未在意过。”

左相抬眸瞧他，又道：“只是你的眉眼像极了一人，本相差点以为是故人归故土。”

沈淮卿眉头上挑，道：“哦？不知此人是何人？”

左相道：“永昌十二年间，陛下钦点的状元郎，沈淮卿。”

话已至此，所有人都沉默了，皇城之人无不知道这位状元郎的下场，其生父沈琢贪污受贿被抄家斩首，府中妻妾孩童无一不沦为贱籍，女子发卖，男丁流放，哪怕已经是状元郎的沈淮卿也被沈琢连累。

沈淮卿道：“左相，无暇此次前来是为殿下，如今考卷失窃，还望左相相助。”

左相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眸盯着他，道：“你莫不是也要说是商渝盗走了考卷？”

沈淮卿又道：“大人，宁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无，若不是商渝行窃，那皆大欢喜，可若真是商渝盗走了考卷，大人又该如何？”

语罢，左相沉默不语。

沈淮卿轻笑一声，道：“时候不早了，无暇与殿下先自行离去，方才所言，还望大人多加斟酌。”

楚清野抬眸看了他一眼，正好和沈淮卿的视线对上，于是他便顺势道：“左相既然乏了，本王便不再叨扰。”

左相抬眸看他，似是有话要说，于是楚清野又道：“本王突地想起还有要事要办，待本王闲暇时再来拜访左相。”

语罢，楚清野起身离去。

待他行至门口，身后又传来沈淮卿的声音：“今日殿下犯错有二，其一是还未证实盗窃考卷之人是商渝就迫切寻了左相，若非淮卿及时赶到，殿下可是要错失良机。”

楚清野停下，转身看他。

沈淮卿又道：“其二是出手不够狠决，殿下既已决定来寻左相，又未能做好万全准备，便应有破釜沉舟之心，可殿下非但没能让左相入局，还令其失了耐心，此乃殿下最大的败笔。”

楚清野冷哼一声，道：“沈淮卿，难道不是你让本王来找左相吗？怎的你这会儿又变了嘴脸？”

莫不是在将他当猴耍？

楚清野面无表情地瞧着他，实则早已满腔怒火，只泄出一点儿火就要烧死沈淮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