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行至一屋外，他一把推开门，怒气冲冲地跨门而入。
屋内那人见他，便放下了手里的书，笑道：“那小厮发卖了？”
商渝没好气道：“三皇子发话了，我还能如何？”
他本想杀了此人，可今日楚清野身边那白袍公子突地撺掇他处死身边小厮，这无疑是小厮去留之事放于明面上，若此时他身边的小厮突地暴毙，首当其冲被怀疑的人便是他，兴许他还会落得个刻薄的恶名。
商渝想起今日，便一肚子的火，他瞧着面前的人，道：“裴知律，我诬陷刘衍一事，除了我身边那小厮，便只有你我二人知晓，你今日这般撇清关系，又是何意？”
裴知律笑道：“商渝，诬陷刘衍至始至终都是你一人，我可从来没有参与过。”
“你！”商渝顿时拍案而起。
可仔细想来，从布局到陷害再到揭发，这件事从始至终确实只有他商渝一人，裴知律哪怕知晓此事，也从未参与过，是他自以为裴知律与他同行，商渝越想越心惊，满腔怒火霎时凝固了。
裴知律道：“你放心，你我同窗一场，我不会检举你。”
商渝不善地看了他一眼。
什么同窗之谊？简直放屁！若是真有什么同窗之谊，那他裴知律又怎会纵容他诬陷刘衍，更何况刘衍还与裴知律同住一个屋檐下，他才不信裴知律的鬼话！
商渝没好气道：“好你个裴知律，如今你也算是逮住了我的把柄，说吧，你想要什么，我商家从商数十载早就在苏州积累了滔天的富贵，只要我想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。”
闻言，裴知律笑道：“大可不必，我裴家虽然没落了，可在前朝也是天子重臣，有多少奇珍异宝没见过？”
商渝嗤笑一声，道：“前朝都亡了几十年了，如今是新朝，再说你们裴家风光之时，你还没出生呢，那些个好东西你又没见过，裴兄就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吧。”
裴知律抬眸看他，道：“商渝，你与其在这里与我逞口舌之能，不若多温习一下书籍，春闱在即，你又是商人出生，士农工商，商人为最末，如今楚皇再办春闱，你若不借此改命，不知又要等到何年？”
他凑近了，又道：“若我没记错，去年你便落榜一次了吧。”
商渝没答这话，他去年确实没中，若不是去年的状元被罢免官职，朝中官位空虚，楚皇下令再办一次春闱，他恐怕要再等个三年。
他拂袖离去，原本想在裴知律这边发泄怒气，没想竟碰了一鼻子灰，只得灰溜溜地回到住处，可又被李观旭逮住。
“你实话告诉我，你的那串珠子，是你让身边小厮放于刘衍屋内，我说的可有错？”李观旭冷眼瞧他。
商渝没敢答这话，面前这位乃是左相嫡子，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，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年，他早摸清楚了李观旭的脾气，他是断不能容忍身边人做出此等恶事。
于是商渝便泫然若泣，道：“公子明鉴，草民也是没有办法，左相要草民辅佐公子左右，这一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，左相吩咐下来，草民不敢违抗。”
李观旭看他，道：“你的意思是，让你做这件事的人，乃是左丞相？”
商渝不语，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李观旭眼眸微眯，道：“商渝，若事情真是这样，我现在就回丞相府，亲口问一问父亲，若此事是你胡编乱造......”
商渝顿时脸色惨白，没等李观旭说完，他便‘扑通’一声跪在地上，求饶道：“公子饶命！此事是我鬼迷心窍！我嫉妒那刘衍这才做局污蔑他！”
李观旭怒道：“你好大的胆子！”
他堪堪平复怒火，冷哼一声，又道：“你乃我左相府之人，你今日犯下如此恶行，倘若被人揭穿，丢的可是我左相府的脸面，你与我细说，此事可有旁人知晓？”
事已至此，商渝哪敢再瞒李观旭，他道：“裴知律也知此事。”
“你竟让裴知律也知道了！”李观旭拍案而起。
商渝吓得泪流满面，拽着李观旭的衣角，哭喊道：“公子，我已知错，我再也不敢了......”
李观旭居高临下，道：“你不是不知，裴知律是太子的人，裴知律知晓此事，那便是太子知晓此事，你让我如何保你？”
“公子救我，公子救我......”商渝涕泗横流，哪有方才在裴知律面前之时的神气模样，此时的他更像是一只落水狗。
只听李观旭道：“商渝，你跟了我一年，此事你不该瞒我，更不该贸然出手，念在往日的情分上，我不会处罚你，今日就当你我从未见过，明日你便搬出这屋吧。”
商渝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，道：“公子......”
李观旭并不看他，道：“若你再说一句，别怪本公子无情。”
商渝灰溜溜地出了屋，李观旭不愿再收留他，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，冷的他直哆嗦。
他又想起往日替李观旭办事，或大或小他都办过，生怕李观旭不顺心，没想到他只不过犯错一次，便被李观旭如弃敝屣。什么往日情分？分明是他李观旭怕他害左相府丢人，便毫不留情地弃了他！
思来想去，商渝心中不免生恨。
不远处走来两名同窗，他急忙侧身躲避，只听那两人道：“你可知今日春闱考卷已下来。”
另外一人道：“当然，据说还是礼部尚书亲自将考卷送入三皇子府，待三皇子过目后，应是会送入贡院。”
那人低声道：“你猜今年的考卷会考什么？”
另一人惊讶道：“我又没见过考卷，我怎么知会考什么？若是我能知道，还不得拿个春闱第一的名次？”
待两人嬉笑打闹着离去后，商渝便走了出来。
若是他能一观考卷，兴许此次春闱便不会落榜，甚至裴知律、李观旭，刘衍等人都得位列他之后！简直快哉！
商渝又想到此前那名盗窃考卷之人的下场，顿时吓得一哆嗦，可他又想起方才李观旭冷酷无情的模样，心中恨意翻涌，竟一时盖过了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