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术室的灯光熄灭。
正在玩斗地主俩人互相瞥了一眼。
仲子昱酝酿着泪意,张秘扶住了他边从包里拿出面巾纸,时刻准备为老板擦泪。
门被缓缓打来,约翰医生一脸沉痛的走出来,摘下口罩说出已知的悲惨消息。
然后仲子昱就用话剧社经典的演技去迎接刘嘉兴,大概是三分担忧三分担心三分埋怨一分哀婉绵长,活脱脱一个心力憔悴专心照顾丈夫的贤妻良母。
刘嘉兴前天就醒了。
这时候意识特别清晰,黑白分明的眸子寻找着仲子昱的身影。
仲子昱握住他的手,泪水扑簌簌的落下,刘嘉兴伸手想帮他擦眼泪,却被躲开了。
刘嘉兴不太满意他的反应,按理说这时候仲子昱该乖乖的凑近,任由他帮自己擦去眼泪,然后送上体贴的问候。
昏迷的那段时间,一直是仲子昱贴心照护,现在眼下还挂着浅淡的黑眼圈。
“子昱,你受累了。”
刘嘉兴主动关切道。
仲子昱却不咬钩,含着泪的眼眸静静地盯着他,眼尾泛红:“先把我丈夫送回病房吧,他需要休息。”说完,用手背擦了擦眼泪,微微扬起脸试图不让泪水落下。
刘嘉兴反抗不了,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仲子昱站在原地,他嗫嚅着双唇呼喊仲子昱的名字。
他正是虚弱的时候,稍微动弹就费尽全身的力气,所以没有声音。
那道白色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,站在冷色的灯光下黯然伤神,单薄瘦削惹人怜爱。仲子昱的体态很好,总是昂首微笑着目视一切,这时双肩卸下力气驼了背,啜泣着垂首靠在张秘身上。
而张胜楠这个女人用一种嘲讽的眼神望过来。
发生了什么?
自从刘嘉兴帮公司度过债务危机后,仲子昱就用看待师长的态度对待他,又敬又爱,而且他们年龄差了七八岁,着实有让他依赖的资本。
难不成这个不开眼的娘们又在搬弄是非?
刘嘉兴躺在床上,怨愤地望着灰暗的天花板,心中思量着如何安慰仲子昱,让他继续相信自己。
病房里很静,窗帘拉的不严实露着一条缝,光从中露出来。
今天距离出车祸已经过去了多半月,躺也该躺废了,习惯健身的人骤然放松就会觉着筋骨发痒。刘嘉兴觉着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,皮肉下好像有蚂蚁在爬。
好久过去了。
不行,他得看看。
谁知刘嘉兴刚撑起上身,门就被打开了。
看得出仲子昱刚洗过脸,玉白色的皮肤挂着水珠,粘上几缕发丝,眼睛刚哭过水润润的,惨白的唇抿成一条线。
楚楚动人。
刘嘉兴看着心就软了。
“子昱。”
仲子昱走到刘嘉兴身边,从包里拿出了周旬和汪玥的档案,摊开在他眼前,强颜欢笑道:“老公,他们是谁?”
刘嘉兴谨慎地一行行扫过,看似在辨认实则在找借口,片刻后道:“他们是我在洛城的游伴,是当地朋友安排的。”
合情合理且具有说服力。
仲子昱想和他离婚,然后彻底的说再见。
他又从包里翻找出酒店的开房记录,还有摄像头的截屏——刘嘉兴搂着汪玥走进了套房,两人挨得很近。
现在刘嘉兴的心硬了。
刘嘉兴推开那一叠证据,不容抗拒地抓住仲子昱的手,轻声道:“老婆,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,是我喝醉了,他扶我进酒店休息而已。”
“你是不是多想了,你看看,脸上都有黑眼圈了。”
“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,你再等等,等我养好身体,就带你去落日大道玩怎么样?先前你想会这边来,咱们一直都没时间,你再给我半个月,保管让你玩的痛痛快快。”
“真是的,我不在的这段时间,你都照顾不好自己,人都瘦了一圈。还记得之前去看医生么?协和的老先生说得让你好好休息,不然真的影响精神状态。这两天没睡好吧,有没有听老公的话,把褪黑素都戒了。”
那双墨色的眼睛浓郁深沉,像深不见底的幽潭将人吸入。
——仲子昱真是什么事儿都做不好,明明是自己精神状态有问题,还要怀疑疼爱自己的丈夫。
仲子昱卡壳般噎住,内心波涛汹涌却无法翻出分毫,只有如同困兽的灵魂愤怒在歇斯底里反驳。
修长的、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,想亲昵的抚摸他的脸颊。
一点点。
一点点。
一点……
“别碰我!”
仲子昱惊惧地后退,胸口在剧烈的起伏,他怒视刘嘉兴。
刘嘉兴的话术总在吹口哨,一次次否定仲子昱的人格,窄化他的空间,就这样鲸吞蚕食地消磨下名为“仲子昱”的存在,塑造出一个合乎他操纵的玩偶。
他总是避重就轻的编造谎言。
不要去相信他。
仲子昱指尖颤抖,他的目光飘忽不定,深呼吸来给稳定自己的状态。
刘嘉兴则按响了护士铃,些许失望道:“老婆,你就不能冷静一点吗?”
仲子昱定住,视线缓缓上升,盯着刘嘉兴的眼睛。
“你确定没有欺骗我?”
刘嘉兴第一次被反问,停滞一刻就随即否定,苦笑道:“天地良心啊老婆,我肯定不会欺骗你,在瞎猜什么啊,怎么又开始多想了?”
VIP病房里的护士来的很快,询问发生了什么。
随之进来的还有周旬。
人多了起来,仲子昱好不容易反问的话又被压回去。
刘嘉兴很斯文地看向护士:“不好意思,我妻子的情绪一直容易激动,想让你帮我们拿些水果,他喜欢吃甜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