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敢当。殿下也是习武之人,理应比陆某更了解些。”
“哪里哪里,都是些近身的下三滥招数,上不得台面。”
遇见陆逊这等酷爱客套的人,广陵王也不得不有来有回地应付几下。但他们除了三句讨论里夹带十句官腔,也没什么别的话可说,很快静默下来。
广陵王便索性认真看练兵,边看边记,暗中与广陵的民兵训练作比较,内心深处颇受打击。呆了一会,遂又振作起来,思考着如何改善原来的做法。
民兵平时务农,只能守城;绣衣楼四部人手不足,能打的又皆学的暗杀技巧——还得广积粮草,招兵买马,也像这样训练一支正儿八经能上战场的精兵队伍。
她趴在栏杆上凝神远眺,右手食指不自觉地在空中比比划划,草拟着来年各项事务的人手安排。
待到傍晚时分,她辞别陆逊,和孙家兄妹汇合,移步孙策的主帐共同用膳。
一路上,孙尚香耐不住饥饿,捧着早已备好的零食囊袋,边走边吃,见广陵王有些眼馋地看着,便大方地掏出另一个袋子给她。
广陵王解开绳子往里一看,见山楂糕、松子糖、橄榄脯、干火腿丁,各色零嘴应有尽有,且正合她口味,不由喜上眉梢,也跟尚香一样一口一个,美滋滋地吧唧着嘴,心道:在江东,既不像王府有礼官管着饮食礼数,又不像绣衣楼有副官管着零食账本,可谓自由自在,人生几何!
孙权跟在二人背后,闻着香味饥肠辘辘,但拉不下面子讨食,只是沉默地走路,心里盼着快些到营帐吃饭。
晚膳是些简便的饭菜,广陵王和尚香因吃过不少零嘴,动了几箸便放下,孙策吃饭跟打仗一样快,故而三人吃好后便齐齐看着孙权。
“二哥吃饭好慢,像乌龟一样。”孙尚香伸了个懒腰,抱怨道。
“……”孙权不得不大口地吞咽,差点儿把自己呛着。
“莫急,离晚间水操还有一盏茶的功夫。”孙策安慰道。
孙权将碗一放,忽然就饱了。
是夜,孙策及副将吕蒙负责发号练兵。
江东水军尤善夜间奇袭,凭的便是这一套月色下的练兵之法。
广陵王登楼眺望,只见江上大小艨艟斗舰千余艘,密密麻麻,铺天盖地,杂以渔船轻舟,往来如织。水军分为两支,拟作两个阵营,分别由孙策和吕蒙带领,艨艟巨舰退至一侧,小舟则顷刻散入支流苇丛,不见踪影。
片刻功夫,有哨兵望见“敌船”,从那小渔舟上静悄悄地潜入水中,灵巧如鱼凫,一呼一吸之间,已回游至中军相报。
忽然惊起一声画角,接着战鼓齐擂,万蜡相举,火光冲天,艨艟巨舰如一群流星落入沸腾的夜空,领头的船上正站着孙策,猎猎旌旗间,一身银甲在月色火光中亮如雷电。
广陵王一手把玩着孙策给她的符牒,一手托腮看着,感到沉寂许久的心又砰砰跳了起来,正和自己扮作大乔与孙策初见时一样。她想,她或许是真的挺喜欢他的,她承认,他和别的人有那么些不一样。
他实在太耀眼,太炽热了,连天下最冷最硬的心都会被他烧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