妫姈杀死姞凛雪前，将录像设备放在竹林一个角落，没有对准任何人，于是画面长时间定格在竹林摇曳的绿色中。
直到脚步声窸窣走近，有人说：“好像是录像设备，宫主，要带走吗？”
姚当的声音响起：“一起带走吧。”
录像结束。
姚当凝视着姞苇杭，她似乎没回过神，半天才重新动起来，低头调整设备，播放记忆水晶。
里面是姚当在正道殿遇见姞坤灵，姞坤灵递给她信，并要求她袖手旁观的记忆。
播放完毕，姞苇杭把两颗水晶塞入坤乾袋，对着姚当伸出手：“信。”
姚当把信丢入她的手中。
姞苇杭确认没有拆开过的痕迹，不发一言地把信揣入怀里，转身走了。
姚当没有挽留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开，直到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，仍然一动不动。
过了片刻，妘睿思踏入殿内，“宫主，姥姥请你一道用餐……宫主？”
云笼宫主峰，代表宫主寿终正寝的四声连响在势力范围内余韵不绝。
将云笼宫抛在脑后，姞苇杭已经回到了平爻瑶华城，根据留在苻暄身上的印记，来到了城外。
此时天色渐暗，城外无光，一片影影绰绰的灰黑色，放眼望去，遥遥可见一线颜色较深的区域，那就是分割了人妖两界的“林线”。
在瑶华城与“林线”中央，乃至四方，举目皆是黄沙，此时像是一片黑色的海。
与缅英城附近天然形成的黄沙不同，这里的黄沙是在多年的人妖争端中，失去生机而形成的“无生沙”。
任何植物都无法在这里生存，能在这里生存的动物也是少之又少。
平爻区域主要由无生沙组成，因此这里也被称为——“无生沙漠”。
无生沙漠中白日酷热难当，夜晚苦寒如冬。
除了赏金猎人、冒险团队，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门。
姞苇杭走在渐起的夜风吹动的黄沙中，直到黄沙隐没了瑶华城的踪迹，她站定在一处，传音到地底，“小暄，我回来了。”
黄沙簌簌摇动，套着呼吸面罩的苻暄猛地从沙中探出头来，两人对视一眼，苻暄从黄沙中爬了起来，沙砾从她身上滑落，无声填埋她原来所处的空间。
“姊姊，结果如何？”苻暄说，她没有摘下呼吸面罩，无生沙吸多了对身体不好。
“还是有一些疑惑没有得到解答。”说着，姞苇杭把记忆共享给她。
苻暄接受完记忆，立时皱起眉头，陷入思索。
“她们是从哪里得到仙君魔化的消息的？连姊姊你都不知道吧？
“那些妖魔的目的是什么？她们似乎没有太深入到灭门这件事里，主要就是捣乱。
“另外，所有人的态度都很奇怪……”
苻暄思索着说。
“仙君似乎刻意逼迫万俟霜杀了她。在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真相的情况下，仙君怎么会就这样‘束手投降’？这样只是平白丢了性命。
“——除非她很清楚这背后的真相。
“万俟霜为何会对掌门姥姥下手？毫无来由。掌门姥姥又为何没有任何反抗？似乎最后就是为了做一出戏给姊姊你看。
“——但如果做戏，需要真死吗？”
“凛雪姊姊为何要妫姈动手？如果一定要死，她可以自裁。她和妫姈关系很好，她骗妫姈说她不会死，却最终死了，妫姈一定会有心理阴影。
“难以理解她的动机。”
姞苇杭说：“根据我的观察，凛雪师姐应该是通过宗门大阵看到师姐要求嬴飞琼杀了她，想到了什么，才提出这个要求。”
但想到了什么？
这是一个暂时得不到解答的问题。
现场回溯能得到现场发生的一切细节，却也无法挖出人脑子里的想法。
跳过这个话题，苻暄将得到的碧虚镇的情况和自己的记忆对比，觉出不对劲来。
“妖魔为什么要针对碧虚镇？”
在看到少年时期的自己逃遁的画面后，姞苇杭也倒回去看了碧虚镇的情况。
在妖魔出现在明姈宗内部的同一时间，便有妖魔出现在碧虚镇外了。
但她们没有急着动手，而是等接到不知从何而来的动手消息后，才开始行动。
她们有备而来，与内应配合，趁虚而入，很快就突破驻守的媦子，潜入镇子开始屠杀。
妖魔入侵之时，苻暄生病卧床位于内屋，听到动静，她紧急躲到床下，怀里揣着姞苇杭给的假死护身符。
魔族把她从床下抓出，给了她一个痛快。
她本就因生病脸色苍白，在这一击之后更是霎时没了声息，魔族也没想到一个普通小孩能有什么护身而不被发现的东西，将她丢回床上作罢。
清理完镇上的人，她们放火毁尸灭迹。
火焰燃烧，房屋倒塌，护身符的效果渐渐消失，苻暄在废墟中苏醒，听到外面的妖魔说话，她悄悄把从床下拿出的私房钱揣入装着护身符的袋子，那是一个简单的坤乾袋。
护身符残留着保护的力量，让她不至于在浓烟中呛死。在妖魔的声音远去后，苻暄缓慢爬行，幸运地找到没被掩埋的井口跳了进去，顺着水道游入碧虚河。
看了眼同样有浓烟升起的明姈宗范围，她沿河流而下，开始了漂泊。
看得出来，妖魔从一开始就把碧虚镇设为了目标。
但她们似乎并未特别针对某个人或在找东西，只是单纯地摧毁。
很奇怪。
“从头到尾，像是一个巨大的阴谋。”苻暄并未因看到幼时的自己而失态，冷静道，“云笼宫这边应该没有更多信息了，万剑宗那边，万俟霜比较难沟通。”
“接下来，试探一下妖魔那边？”
她顿了顿，问姞苇杭，“姊姊，你觉得呢？”
姞苇杭点头同意。
这件事显然和妖魔那边脱不开关系。
巧的是，她们如今手里正有妖族帝子姜嫇，和魔族帝子姬承愿两条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