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半见挣扎着爬回国公府时,门房小厮见了她皆是瞠目结舌。
小丫头霜打一般,拄着根树棍,头发毛毛躁躁一脸的灰土,像是被拽进草垛里行了不轨之举。那小手冻得红肿僵硬好似猪蹄子,蜷蜷着握不住那树棍就只能抱着,整个人挂在那上面撑住身子,一见是熟悉的面孔了,人遂摊倒在地,嚎啕大哭,那门房上便赶忙送她回了韩山苑里。
谢元律哪里能知道皇宫里的事儿,还在院里吃饺子呢!见半见这幅摸样被架了回来,赶忙带她进了屋里。
烘得滚热的屋子融化了半见的泪,她哭得更狠了,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。她是真的冻硬了,脚像是没长在身上,或者一棒子就会碎掉也说不定,总之没了知觉。
天寒地冻走了十公里的路,半见路上哭了两次,前一次后一次,生怕自己冻死在半道儿,好在是走到了。年初五的大街上连个拉脚的车马也没有,她点子是真背,被子裹着身子团在炕角,像只受惊的小猫。
嬷嬷吩咐小喜和蔻稍赶忙烧水,生生在屋子里缓了好半天,才又泡在热水桶里。
“你个王八蛋。”半见嘴里不住的嘟囔咒骂着,便见小喜问道:“半见,谁是王八蛋,你怎么冻成这样。”
“没事儿。”半见敷衍着道,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,这里是国公府,谁还能在这里跟谢元德讲道理的?
“半见姐姐不是在皇宫里吗?怎么会冻成这幅样子。”蔻稍嗫嚅着道,便见身后的门开了,谢元律红着眼睛闯了进来,半见抬头一看是他,嘴角一憋,又哭了。
也顾不得光溜溜的身子,刚想站起身来,求他庇护,胡嬷嬷冲进屋拉着谢元律把他拽了出去,小喜赶忙用帕子擦半见的眼泪。
“这他妈的憋屈,憋屈死我了!”半见愤恨的道,她发誓这辈子早晚有机会让他谢元德试试,把他也扔冰窟窿里,再让他走回来。
“姐姐既然回来了,咱们说点高兴的事儿,莫要哭了。”小蔻稍道,嗯了半天才又开口:“姐姐可知道咱们府里的喜事儿了?”
“什么喜事儿?”半见问道。
“德少爷呀!德少爷要娶雍王爷的孙女了,是皇帝陛下下旨赐的婚,还封了雍王爷的孙女硕阳公主,可按照庶公主的礼仪筹办婚事呢!”
半见扭头看着蔻稍瞪大了眼睛,瞪得蔻稍原本还眉开眼笑,渐渐收敛了下来。“姐姐,你怎么了?有点吓人呢!”
年初一皇帝便急火火降下恩赏,不仅仅是褒奖国公爷戍边勤恳,功绩卓著,连带着夸赞其基因极其强大,生出了谢元德这样品貌具佳,才干过人的好大儿。
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里,连日来恩赐赏赐久久不断,又赐婚德少爷与雍王爷孙女小郡主王真儿,那是刚刚加封的硕阳公主。虽不与皇帝亲生的女儿一同排入宁子辈,却赐其按照庶公主的规制筹备婚礼,来年便可完婚,并允国公爷留皇城观礼。
郡主很是错愕的竟不知道如何接旨了,愣愣的半晌不能错神儿,这下安宁公主怕是就落到他张允之那边了。
“庶公主到底不是嫡公主,这满朝就一个嫡公主,嗨……”郡主长叹了一口气。
“有什么不好吗?我到觉得比那安宁公主要好。”国公爷道,瞟着媳妇儿的脸色。
“定是英儿打了安宁公主的事儿。”郡主斩钉截铁的道:“好,这孩子真是,这回好了,姐姐那边也不用再合计了,定是他张允之娶公主了。”郡主狠狠的拍了拍大腿。
谢开喆扭头看了一眼妻子,并未贸然规劝,她那人淡如菊的性子,这会才当真像个真人:“夫人你看,安宁公主是皇帝与皇后唯一的嫡出女儿,这嫡公主不就一个嘛!我朝庶公主那也是宗亲女子顶天的加赏了,可见皇家是重视咱们德哥儿的。”
见郡主低头思忖并未说话,谢开喆眼珠一转又道:“安宁公主自小便就骄纵,你忘了她七岁时,你带英姐儿和德哥入宫,她还拉了德哥的手呢!这样性情的姑娘,日后咱们德哥如何与她相处?岂不是日日争吵不断?那日你也是见过小郡主的,毕竟是雍老王爷的孙女,气度我看到在安宁之上,又有皇帝亲封的也是公主身份,简直是里里面面都有了。”
“亲封的也不是真公主,身份不在那儿。”郡主遂扭身,懊恼着道。
“那在哪?”国公爷又道。
“哎!”便见郡主一甩袖子,不愿再说。
“我知你是不愿意德哥去边疆,才说这样的话。男儿立于天地之间,保命之事怎可当先?你可与儿子聊过,他是那愿意享乐,得闲散富贵之人?”谢开喆这话倒是说在郡主的心尖上。“安宁的身份,德哥儿若是与她,便在仕途上,再不会有机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