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孩子倒头闭眼，那吵吵把火的声音一波比一波更响，茶碗子碎了一茬，又是一茬，这大姑爷是个能折腾的，小半宿也不见个消停。

实在是不好睡觉了，少爷腾一下，坐起身来，半见也不必甚着了，也坐了起来，主仆两个走到窗下。

半见倒了杯水给谢元律，少爷却道：“要不，咱俩偷偷去看看呀！我还从来没看过撒酒疯呢。”

谢元律提议，像是也知道不妥，一句话说得挺不顺溜的，却见半见笑呵呵的竟勾起嘴角，眼神越来越闪亮起来，一拍即合。

少爷带着半见从后面爬上房顶，坐在陡顶上刚好看得见旁边的偏院里，杜大姑爷闹得实在是太凶了，影子在窗棂上张牙舞爪的。小丫头朝旁边蓉小姐的屋里瞧着，竟然也掌着灯，想来也竖着耳朵听着声响。

“谢老三……”

杜大姑爷喝得太多了，舌头说啥也不听使唤，除了人名别的囫囵吞枣也真就听不清楚个数。半见又扯了扯披肩，夜里和白天的同安城，是两个季节，这夜里且是冷的。她扭头看了看自家少爷，那小子倒是面无表情的，直盯着隔壁院子里，牙根咬得紧紧的。

“半见，你说大姑姑怎么嫁了这么个人？”他突然问道，到问得半见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好，也许是自家的父亲太过平和了吧！女儿反而容易喜欢那些有些所谓男子气概的人。

院子里门轴吱嘎一声，是胡嬷嬷又从下屋里出来，想是也睡不实在，半见这才看见远一点的院门外面还站着一群人，是郡主带着两个嬷嬷，看样子已经在韩山苑外站了许久了，只是屋子里这骂声太响，她便也不好再进来了。

“你个死……”又是一连串的咒骂，窗棂上映出大姑姑和杜姑爷两人交叠在一处的剪影。那张扬着性子的姑奶奶是落了下风的，大姑爷高举的拳头一下下的都落在她的身上，气得谢元律握紧了拳头。

半见挽住少年的胳膊：“哥儿，那不是为姑奶奶好。”

“大姑姑是不是再也不会蹬咱家的门了？”谢元律问道。

半见很想说是的，但想想又觉得也未可知，想来今日也不一定是大姑姑想来拜年，或者大姑姑也许并不愿意带着姑爷过来。

此时窗棂上，忽然大姑爷向着大姑奶奶扑了过去，半见说不出为什么，就感觉那身形似乎不太对劲，吵闹声也戛然而止了。院子里胡嬷嬷也发觉没了声响，便转身回了屋里。

“咱们下去吧！”半见问少年道。

“再坐一会儿，我都有些睡不着了。”谢元律扯了扯半见身上的披肩，把她裹得更紧实些。

小丫头点了点头，又瞟了眼韩山苑门口，郡主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，总之现在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了。半见有些冷，又朝着谢元律靠了靠，偏院里静悄悄的还挺吓人。

窗棂上的剪影就像是皮影子戏，杜大姑爷朝着大姑奶奶扑了过去，半见脑子里的画面生出了两条细长的绳子，来回的扯着下面的人，扑了过去……也不知道要干啥？

“糟糕。”小丫头脱口而出道，扭头看着旁边的院子里。

“怎么了？”谢元律赶忙拽过半见的胳膊。

“哥儿，偏院可能出事了。”

此时再看那偏院里，杜雨桓正从偏屋披着衣裳出来往正屋里走，敞开的房门他一条腿堪堪跨过门槛，就见大姑奶奶的剪影突然站起了身，接着她人推着杜雨桓就又出来了，一只手生捂在他的嘴上。

母子二人直退到院中的槐树下，方才停下了脚步，杜雨桓比比划划的，人却发不出半点声音，只见大姑姑生堵着他的嘴没让他有机会开口，母子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，儿子要往前冲，母亲死命的坠着，俱是死死的盯着那屋子里面。

大姑奶奶两条胳膊较着力气，那小少爷竟几次上前都不能动弹，许久方才长出一口气，松开那少年。

“母亲你……。”杜雨桓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正屋门口。

“父亲他……”那小子回头去看，却见大姑奶奶只别过脸去，少年遂冲进房中，呼喊着嚎啕大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