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死在你们谢家,谢家院子里竟然连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,谢公爷这话怕是不妥吧!老身来要个交代,就先让那日韩山苑的人都来回个话吧。”
一老太太坐在堂上,瘦小的身子笔直的挺着,便是堂上的谢公爷此人,她也是头也不抬,看也不看。
杜老夫人多年未出过杜府了,腿脚早年间就跛了,便是多一步也不多走,若不是她最疼爱的二儿子死在了谢家,谢家的人她怕是再没有必要见的,毕竟还差着辈分呢!
“是,晚辈这就让韩山苑的人都过来。”谢公爷恭恭敬敬的道。
韩山苑里算上律少爷和蓉小姐连带着那日来出诊的两位太医,都一一到正堂回过话了。倒也没有过多的问些什么,不外乎一人说了一遍那日的情形,人人都没撒谎,且前前后后都对得上。
想来那杜老夫人也并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桩事情,毕竟她儿子的脑溢血便是郎中也一眼见得的,死于脑中风是没跑的。
半见低头跪在下面,仔细想想,韩山苑那日的服侍也没有什么不周到的。
杜姑爷闹得太过厉害了,屋子里原本斥候的丫头都被赶了出来,茶碗盖碗碎了一地,没有下人也实在是说得过去,况且亲生的儿子和发妻都在院子里了,又能愿得了谁?
这件事想赖上谢家倒也不容易,只是杜大姑爷是死在谢家院里了,这门亲戚便是没有什么道理也定是走不得了,囫囵吞枣绝无可能。
“桓哥儿,祖母问你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你如今说出来,便还是杜家的子孙。”老太太道。
此言一出谢公爷也是一愣,扭头想看看自己的妹妹,嘴里的茶水都没咽下,直盯着杜雨桓。
小少年颤颤巍巍的走到堂中跪下,眼中错愕的样子半见便是那日没在屋顶,也能看出他定是有猫腻的。
“祖母,孙儿……孙儿孙儿是听见主屋里吵闹,便紧闭着房门,后来母亲被父亲赶了出来,孙儿看她在院子里站了那么久,就想着出去宽慰母亲,听父亲不骂了才又进屋看看父亲,进去的时候父亲就……,他就……”小小少年抽抽搭搭,说不出一句整话来,他却居然敢撒谎。
“那你母亲呢?”小老太太枯槁的身体里像是藏着一只护崽子的猛虎,突然的一声吼,半见都吓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。
“母亲一直在院中的槐树下哭,孙儿见父亲倒地,哭喊出声,母亲才进得屋来……”
杜老太太方才点了点头道:“好。桓哥儿你的确不是祖母最喜欢的孙子,你胆子太小,性格太弱,但你父亲确是坚毅刚直的好男儿,你不学父亲,却偏偏要学你那善妒矫情的母亲,我杜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。”
老夫人说罢扭头看向谢公爷:“我儿之死不算完,我今日虽然没有证据,但这事与你谢家之人定然脱不了关系。”老太太边说边看向跪在下面的,身子堆缩的大姑奶奶谢开霞。
“你谢家这个女人,我杜家容不得她。既然她没了丈夫,做妻子便没必要独活了,下去……”
“等等。”谢公爷打断了老夫人的话,一改刚刚的谦卑道:“老夫人且慢,妹夫意外过身在我谢府里,谢家当然有照顾不周之责,怎么能说没有责任呢!况且妹夫英年早伤,上有高堂未能侍奉,下有幼子需要照拂,胞妹应该尽孝才是。”
“那就不必了,谢公爷也不必堵我老太婆的嘴,武将之家没必要弯弯绕绕的,桓哥儿他大伯母必会好生养着,来日生儿育女开枝散叶,也是我杜家的福泽,只可惜我儿孤单上路,便让令妹去陪陪他吧!”小老太太一字一顿的说道,身子朝着椅背上靠了靠,再不留人说话的余地。
“老太太又何必要伤阴德呢?”谢公爷道。以谢家如今的地位,若还要妹妹给那杜家姑爷殉夫,实在是笑话了。慢说这件事谢家只有照顾不周职责,便是有什么责任,谢开霞一命是小,谢家的脸面是大。
老夫人冷哼一声道:“那就我就代儿休妻吧!桓哥儿,你若现在有话说,还是我杜家儿郎,否则,你也不用姓杜了,就随你母亲姓谢吧!”
完美的杀人计划,大姑奶奶全也没做什么,她只是没有救他。桓少爷再如何呼喊哀求,杜老太太还是扬长而去,把他留在了谢府里。
一边是父亲,一边是母亲,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小少年郎能承受的极限一再被现实穿破,受不得也得受着。
胡嬷嬷和小喜他们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不免为大姑奶奶抱打不平,过年的气氛在谢府里一扫而空,才刚刚年初三,府里静的好似空楼一般。
“那姓杜的老太太真不讲理,她儿子自己喝酒醉死了,还非要赖在别人头上不可。”小喜说话在胡嬷嬷跟前向来是没规矩的,可此言一出还是被胡嬷嬷狠狠地打了下手臂,是发了大脾气了,小喜的手背上红红的两道檩子。
半见和少爷都看了一眼对方,俱是没有吭声,昨晚他俩便一宿没睡,躺在炕上半见抖得不行。
前世她便听人说过有些男的酗酒,家暴,妻子被逼得急了也会杀夫,却没想到还有这样天算的死法,像是菩萨面前许了愿了似的。她虽是个二十多岁成年人的心性,还是吓得不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