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黎尚未入眠，傍晚将近六点，天是已经黑透，还有雪花纷纷扬扬往下飘，追着路灯灯光打转。

梁月窝在沙发里头看录像，屏幕上每一次生日蜡烛闪耀的时候都有艾达在。看着看着，屏幕里头的艾达慢慢长大，从小奶狗，变成大姑娘。

时间催着时针滴滴答答往前走，梁月好久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，仿佛突然间回到她刚刚来巴黎的时候，整夜整夜地失眠，别说是褪黑素，就是安定都不管用。卡蜜尔曾经是那个能哄她入睡的人，后来变成了艾达陪在她床边。

可今天，梁月终于是泡在电视声音里头睡着了。她被门铃声吵醒的时候，电视还在自动播着画面，又重新到了最开始的那一个，卡蜜尔抱着艾达从房间里头走出来，把嘤嘤嗯嗯叫着的艾达放进梁月的怀里。

梁月摸出遥控器，把电视关掉，走到门边，按下对讲。是楼下的门卫。

“文森特小姐？你方便下楼一趟吗？有你的快递。”

梁月伸手把额头前的头发往后抓了一把，“好的谢谢你，我现在下楼。”

对讲被按灭，屋里也没有开灯，梁月愣愣回了下神，她没买什么东西，估计是朋友寄过来的生日礼物。之前都是门卫帮她签收了，等她第二天再下楼去拿。

梁月摸索着开了灯，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，将近零点，国内小如意应该已经起床，准备着给她打电话。

梁月走进卧室里，把手机带上，扯了一件翻绒开衫套上，趿着毛拖鞋下楼去取快递。

前台的木桌旁边，门卫站在那里，身上穿了件翻毛大衣，身形往前倾斜，把木桌遮了大半，梁月只能看见他的背。

“晚上好……”

门卫听见梁月的声音，转过身来，木桌失去了他的遮挡，上头放着的东西叫梁月看了个清楚。

“文森特小姐……”

梁月眼睛一下子就红了，有一瞬听不清楚门卫在说什么，只看见木桌上头，一个毛绒的小狗窝，黑白间的一只小奶狗将脑袋探出来，看见梁月时，眼睛眨呀眨，轻轻打了个哈欠，露出粉色的舌头来。

好似时空也错乱，梁月将眼睛揉了揉，走向那只小奶狗。门卫侧身往后退一步，让梁月可以过来把小奶狗抱起来拢在怀里。小奶狗亲人得很，窝在梁月的怀里，被她摸摸头，只伸出舌头来把梁月的手背舔了个遍。

“艾达，你怎么回来了呀？”梁月眼泪止不住地流，连声音都涩涩的，得再用上几分力气才能从喉咙里头挤出来。

她摸着小奶狗额头到右耳的那块黑色毛发，它跟艾达好像，简直就是一模一样。

“是谁送过来的？是卡蜜尔吗？”

门卫当然认识卡蜜尔和文森特，此时只是摇摇头，“是一位亚洲面孔的先生，之前我见过，他看着我叫你下来，就走了。”

梁月没把后头的话听完，抱着怀里的小奶狗就往外走。

冬日末尾，该是巴黎最后一场真正的大雪，外头积雪已经有些厚，梁月走出旋转门时，一脚踩进雪地里，软绵绵往下微微陷下去，她只把开衫衣领扯开把怀里的小狗裹住，抬头慌忙张望，却没有看到一辆熟悉的车。

梁月往外走了两步，后脚跟沾了雪，贴着毛绒拖鞋有些湿。

“阿月！”

熟悉的声音，梁月跟着声音转身，脚下不稳，险些栽倒。蒋泊舟两步走过来，伸手将她手臂拉住，另一只手将身上羽绒扯开，把她裹了进去。

小小一只边牧，被梁月裹在怀里，梁月又被裹进蒋泊舟的双臂之间。

小狗狗很明显认得出蒋泊舟，嘤嘤嗯嗯地叫着，隔着衣服往蒋泊舟怀里拱。

蒋泊舟手只搂着梁月的背，也没管她怀里的小狗，看着梁月，眉头都拧起来，“穿这么少还跑出来？想找我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。快回去吧。”

蒋泊舟说着要带梁月往回走，不过几步路，梁月却没动，抬眼看向蒋泊舟，那双小鹿眼里还包着一汪泪，刚刚她在楼上看录像的时候就哭过，此刻眼睛有些肿，比怀里的小边牧还无辜惹人怜。

“蒋泊舟……”梁月声音哑，顿了顿，喉头滚动，说：“你在哪里找到的？”

蒋泊舟笑了起来，“我会魔法啊。”

哪里有什么魔法。不过是他自打第一次看见艾达，就盯上那家宠物医院，费尽了手段心思，追着找到艾达的父母兄弟姐妹，原本也没想过给梁月找一只跟艾达一模一样的。

也不知是不是机缘巧合，还是真的是艾达又回来了，一个多月前，跟艾达的血缘不知道已经隔了多少辈的一只边牧生下了一窝小奶狗，其中的这一只，跟艾达像了个十足十。

巴黎夜，雪似乎越下越大，雪花随着灯光飞，将两人头顶都铺了薄薄一片白。梁月一瞬愿意相信蒋泊舟的话，是魔法，不管是上天的魔法也好，还是蒋泊舟的魔法也好。

蒋泊舟看着梁月那双眼，看得心痒难耐，却又什么都不敢做，犹豫半天，才敢伏身抱了抱梁月，一瞬便离开，一颗心都是满的。

“回去吧，别冷得感冒了。它还小，也不能冷了。”

梁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边牧，点了点头，“谢谢你。”

蒋泊舟没再说什么，由着梁月往后退一步，把怀里的小狗抱紧，一步一步往旋转门走去。蒋泊舟双手抄兜，看见梁月走进旋转门，玻璃门一闪，将她包容进去。

忽地，那身影停下来。蒋泊舟呼吸都被她脚步攥紧。

梁月转身，隔着一道玻璃，跟蒋泊舟挥了挥手。

蒋泊舟整个人都顿住，看着门内的梁月，衣兜里的手抖了抖，在梁月放下手之前，也抬起来，朝她挥了挥。

蒋泊舟喉结上下一滚，嘴唇张合，无声说了句：“阿月，生日快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