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修直截了当戳穿她:“你刚刚一进门就把手摁在腰间,朕估计,按照你的打算,今日出了这门,我们两人之间,必有一死吧?”
皇帝看得通透,这人进门时眼里分明有浓浓的肃杀之气。
暗处的人也做好了准备,若姜止今日真的动手了,那两人都讨不到好果子吃。
她赶紧摇头否认:“只是……今日微臣的腰带有些紧,这才用手卡着腰间,并不是旁的原因,陛下也想的太多了吧?”
莫修也不同她争辩:“朕未动过杀心,既然答应了宸皇贵妃,那么只要你自己不找死,朕是不会取你性命的。”
他皱眉想了想,继续说: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好像总有人在你我之间推波助澜,好像很期待我们互相残杀?”
好像……的确是这样。
鹰羽卫那一次,好像也隐隐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。
让自己和皇帝斗起来,难道有人会从中获得快乐?
莫行止吗?
不知道为什么,姜止突然想起了杀伐堂那个洒扫的“三儿”。
还有锦川公公,好像他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。
“从前,是微臣鲁莽,此类事件,以后断不会再发生了。”
莫修点点头,突然又听见外面喊:“陛下,护国大将军之子顾舒尘求见!”
这时候的顾舒尘,虽然上过战场征战,但还没有特别大的功绩足以封号,因此只能搬出自己的父亲来。
“陛下!微臣有要事禀报!”
和刚才莫行止一模一样的说辞。
“哎呦!顾小将军!您不能进去!”
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阻拦。
莫修无奈地歪头:“你先出去吧,朕过两天再传唤你。”
否则这一会儿一个的,吵的这永安宫里没有片刻是安宁的。
姜止应下了,退出了房门。
外面的院子里,站着顾舒尘和莫行止。
她又看了一眼莫行止。
预言不存在,莫行止到底知不知情?
如果没有祸乱天下的预言,莫行止也不是怕她为害宣国,那上一世,自己又为何会被送去和亲?
“小止!”
“小止。”
两人异口同声,几乎是同时凑上来挡在她面前问:“你没事吧?”
她摇摇头:“没什么大事,虚惊一场。”
说着她又看了一眼莫行止:“太子殿下,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。”
顾舒尘神色一暗,刚想说话,又听见姜止说:“顾小将军,麻烦你在这儿等我一下。”
两人往一处墙根儿底下走,姜止一边走一边说:“这一次是误会,我本以为皇帝对我死了杀心,没想到只是虚惊一场。”
莫行止有些担忧:“你确定是误会吗?若是父皇执意要杀你,该如何?”
她一时语塞,不知道该怎么向莫行止解释,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说清楚。
因为自己不确定,不确定莫行止知不知道真相。
她随便扯了个理由:“我跟陛下说,他的身体还很虚弱,得调养大半年才能彻底清除毒素,估计这半年里他都不会害我姓名。”
“太子殿下不必太过忧心。”
莫行止这时候才反应过来,他这一闹是有些失态:
“这件事是我鲁莽了,公然闯了永安宫,若是父皇非要发作,那这就是不小的罪责了。”
“只是我一时听说你有危险,根本无法理智,满脑子都只想着如何救你出来……”
她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情深,转移话题道:“我听陛下的意思,他好像说,宫里有人想要害我。”
“害你?”
莫行止一惊:“贤妃如今已经没了,不知道……还有谁想至你死地?”
姜止摇摇头:“我暂时不清楚,但太子殿下你也要小心着些,最近日子不太平。”
莫行止:“好,你留下顾小将军做什么,是有事和他商量吗?”
“是,”她点头:“我联想到之前昭妃一事,总觉和顾家有些关联,便想着打听点儿消息出来。”
这话说得官方,但莫行止却打心底里不信:“有什么疑虑问顾将军不成吗?干嘛非问顾舒尘?”
她胡诌:“这只是小事,若是劳烦了顾将军,谁知道他会不会告状?”
“太子殿下就别太过忧心了。”
莫行止张了张嘴,一张俊朗的脸上有些无奈:“唉,我只是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他又不再提起话头:“罢了罢了,你乐意做什么就去做吧。”
片刻钟后。
“什么?”
顾舒尘有些惊讶:“你是说,巫医族是反贼?”
姜止笑:“难以置信吧?我也很难接受,自己打小就以为,巫医族世代行医本性纯良,无奈却被皇帝屠了满族,实在是人间悲剧。”
“我现在虽仍觉得是悲剧,可心里头总是闷闷的。”
“站在巫医族后代的角度来讲,莫修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,是恨不得生啖其血肉的仇家。”
“可从我现在旁的角度,却觉得他一点儿错没有。”
顾舒尘语塞,他想好好安慰眼前人,可嗓子眼里就像糊了浆糊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,只能把手放到姜止的头上,缓缓揉了两下。
他斟酌半晌,开口问:“那你……不恨宣帝了?”
怎么可能不恨?
姜止:“恨。”
“哪怕我心里明知道,灭族是巫医族的最终结局,是大势所趋,可他杀了我全族,这是不争的事实。”
“今日我放弃杀他,只是怕莫修死后,莫行止顺理成章即位。”
“那样的话,皇位只是从一个特别恨的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恨的人身上。”
顾舒尘嘴笨,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一句:“我,我会帮你的。”
哪怕是帮着弑君,哪怕是帮着逃窜,他都乐意去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