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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元日朝会起风波,贾后设计试太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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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司空无法,只得坐到贾谧之下。如此,张司空就与裴頠相邻,二人互相对视一眼,都有些无奈地笑笑。

座次问题,天子痴顽,没人提醒他也看不出来。张司空出身寒门,在世家面前一向谨小慎微,这种事儿他早就唾面自干了。裴頠则秉持中庸之道,除非原则问题,否则不干己事不张口,何况贾谧还是他亲戚。至于明哲保身如王戎之流,那就更不可能开口了。若无人追究,这事也就掩下了。大年夜的,天子正乐呵呵地收礼,谁也不想找事。

偏偏太子司马遹不这么想,他早就看贾谧不爽了,正愁抓不着他的错处呢!这厮自小就跟他争东争西。明明只是一介外戚,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嗣子,居然敢处处跟他叫板。这些年,若不是皇后之母郭老夫人处处斡旋,他俩早打起来了。

说来也是奇事,太子看不惯贾后,连带着看贾谧也不顺眼,但他对贾后的母亲广城君郭槐却很尊崇。当然,这也与郭槐自小就护着他有关。

太子的生母谢氏本是屠户的女儿,因缘际会入宫为婢。因姿色俏丽,性情温婉,被先帝看中,派到还未大婚的太子、也就是今上身边,教导床帏之私。没想一来二去的,就怀上了。贾南风悍妒成性,入宫后,暗地里对曾经伺候过今上的宫人大加戕害。自知怀孕的谢氏无法,只好带着身孕躲到先帝宫里,寻求庇护。先帝就把她托给了当时的皇后杨芷照顾。于是谢氏就在杨皇后的庇护下,平安诞下麟儿,也就是如今的太子。在太子长到五六岁时,先帝才把入宫多年,依然无子的贾后叫到跟前,把太子托付给她,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警告。贾后再狠绝,当着先帝的面,也只好忍气吞声地认了。

先帝在时,贾后还能装装慈母,但是先帝薨逝后,贾后立刻废杀了已经升格为太后的杨氏,又对太子及其生母谢氏百般刁难,若非广城君郭槐处处劝谏,护着太子母子,只怕如今太子也已遭毒手。

但是,太子尊敬郭槐,不代表他能放过贾谧。尤其如今贾谧犯错在前,正是机不可失,失不再来!此时不发难,更待何时?

于是,他不顾张华摇首示意,起身向天子弹劾贾谧,道:“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;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。今鲁国公枉顾尊卑,越位司空,是为跋扈!不敬三公,不守卑职,是为恣睢!臣请陛下责问之!”

此言一出,四周瞬间鸦雀无声,在座的臣工恨不能把耳朵捂上,大过年的也要斗,能让人过点好日子不?

今上也愣了。他指了指脸上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的贾谧,问一旁的黄门侍郎卯穂,疑惑道:“阿谧坐错了吗?”

卯穂只觉头疼,他若说贾谧坐错了,就是得罪贾家,若说坐对了,就是得罪东宫!好在他能从今上还是太子时一直侍奉到现在,连贾后都对他敬重三分,靠的就是难得糊涂。

就见卯穂眯起一双绿豆大的眼睛,往贾谧的方向看了半晌后向皇帝告罪道:“老奴近些年目眩眼花,鲁国公座次如何,实看不清楚。”

皇帝一愣,卯穂看不清楚?于是他又问离他最近的亲家王戎,结果王戎也告罪年老体迈,事物模糊。于是他又问张华。

这麻烦踢了一圈,竟踢到苦主身上。裴頠都能感到身旁的张司空满脸的无奈。

张华明显不想得罪贾谧:“臣不觉鲁国公位次有异。”

太子有些不高兴地看向他。

张华也曾任太子少傅,和裴頠一样,都曾是太子的授业恩师。

贾谧脸上别提多得意了,看向太子的眼神充满挑衅,正欲落井下石怼太子两句,忽然旁边有人重重地咳了一声——原是裴頠怕他节外生枝,难得凌厉地瞪了他一眼。

对于这位出身高门的表舅,贾谧还是敬畏的,只好偃旗息鼓地缩了回去。

天子问了一大圈,见众人都支支吾吾地,就连以中正著称的裴頠,也只是道了句:“鲁国公年少袭爵,骤登高位,有失谦和,或可移位数席,以示椒房慈德。”

天子眯着眼睛逡巡了一圈臣席,上首坐着的一品王公里,贾谧确实年轻得有些突兀。就拿裴頠来说,论爵位只是郡公,贾谧却因是贾家嗣子,年纪轻轻就是国公了。一个晚辈,居然坐到长辈上首去,确乎不妥。

于是天子命贾谧移席,改坐裴頠下首——傻天子记不清官职大小,但是长幼辈分还是记得清的。

众目睽睽,贾谧自知理亏,只好捏着鼻子换了位置。

处理完贾谧,天子又转过身来,有些不高兴地责备太子:“大喜的日子,你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作甚?让你贾娘娘知道,又该怪你多事。”

太子见贾谧错的如此明显,满朝文武、宗亲故旧竟无一人敢指出,偏偏跟他交好的成都王年前被贾后打发去了邺城,他身边竟连一个帮腔的也没有!那个该死的贾谧,除了移席数步外,竟丝毫无损!太子心知再计较无益,只得向今上唯唯认错。

于是席上诸臣工又跟没事人似的,重又推杯换盏,歌舞升平,贺圣上寿,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只有贾谧表面喜笑颜开地跟同僚觥筹交错,心里却把太子恨得要死。

元正的朝会聚宴一直延续到晚上亥时。回去的路上,韩芷本应与广城君郭槐同乘一辆车,可她借口不敢打扰外祖母休息,硬挤上了贾谧的牛车。

贾谧在大宴上被太子坑了一把,心里正堵得慌,结果韩芷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问他凉州贾氏的情况。

听妹妹打听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,贾谧不耐烦道:“凉州贾家啊,一群商贾,每年都厚着脸皮硬要往我家来送节礼。”

“哦?这么说,他们也算我们家远亲了?”韩芷激动地道。

“切,他们算哪门子亲戚?他家祖上不过是贾家旁支分出去的一个外室子,到如今与我们早出五服了,关系远着呢!要不是看在他们每年送礼颇丰,我连大门都不让他们进!”

贾谧突然觉得不对劲,韩芷什么时候关心起族里的事来了?“你问他家干嘛?”

韩芷便把张茂大哥跟平凉贾家联姻的事说了。

贾谧费了好大劲,才想起来张茂是谁。他不屑地一笑:“唔,这两家倒是绝配。”

破落户配商户嘛。

韩芷对哥哥的态度很不高兴,对他道:“大母不是一直说,咱们贾家势力只在京洛嘛,那张二郎的阿耶是征西军司,据说当年在凉州,跟着扶风武王打过不少硬仗。虽说现在赋闲在家,可他在征西军里的故旧不少啊!也许哪天阿兄就用上人家了呢!”

说起凉州,贾谧大大地打了个寒战,不久前他误杀成都王长史,天子一怒之下差点把他发配凉州去。还好有裴頠做和事佬,这才跟成都王达成和解。

“阿兄何不借此机会交好张家?如今茂郞的阿耶攀上裴家,想必不日便能起复了。”韩芷适时敲边鼓。

那张茂的阿耶竟曾在征西军司!贾谧沉吟了会,他虽纨绔,但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还是懂的,不然也不会聚起金谷园二十四友来。这些人里既有石崇这样的纨绔子弟,也不乏左思这样出身寒门、有大才的能人。

贾谧思量一番,点头道:“也可,平凉贾氏既然年后嫁女,想来家主还在京里,我派人去告知一声,就说正日子那天,给他家备些贺礼去,给新妇添妆。”这可是给平凉贾氏和安定张氏涨大脸了!

韩芷这才满意地点头。对嘛,现成的姻亲干嘛不要,谁还嫌有本事的亲戚多不成!哈哈,她们与张家,也算是姻亲了呢!

宫宴结束后,热闹的主殿恢复了静谧。

椒房殿里,宫女陈舞轻手轻脚地摘去贾后的十二花钗,拿玉篦替她梳理长发。

贾南风一手支额,歪靠着缇几,闭目养神。

帷帘外,一个俊俏的小黄门低头躬身,将方才太子的奏对一字不差地禀报给贾后。

贾谧的座次,是贾后命人特意调的。太子虽不是贾南风亲生,但早些年他对贾后还算恭顺,加上有郭槐从中斡旋,贾南风也乐得与太子母慈子孝。她自己没儿子,东宫毕竟是正统,不到万不得已,她也不想与太子闹僵。

然而,这个儿子越大越与贾后离心离德。尤其这两年贾南风掌权后,太子屡屡与她为难,加上贾南风的从兄贾模、妹妹贾午、侄子贾谧各个都与太子有过节,总在她面前说太子坏话,引得她对太子越加不满。

前不久,贾后的从兄贾模来告密,道成都王与太子在东宫有“僭越之语”。这种事,捕风捉影易,寻求实据难。不过要试探太子这样的少年,贾南风有的是办法。

这不,前几天她借机把与太子交好的成都王调去了邺城,又故意在宴上对调了贾谧与张华的座次,就是想看看,在没有外人怂恿的情况下,太子到底会怎么做。是顾念旧情,隐下这事呢,还是抓住机会,大作文章?

不料太子真选了后者,贾后失望之余,反而大大松了口气。人最怕被感情绊住手脚,太子这番绝情,她以后行事反倒少了顾虑。

小黄门禀完事,屏气凝神地站在阶下,等待皇后进一步指示。

贾南风却半晌未动。良久,她一扬广袖,招那黄门近前,懒懒地问:“听说天子最近宠幸了一个姓赵的宫人?”

小黄门冷汗直出,头埋得更低了,三九的天,汗却流了一脸。他是天子近臣,然而皇后却对天子诸事了如指掌。

他终于扛不住,颤巍巍地跪地磕头:“娘娘恕罪!不是奴隐瞒不报,是卯阿耶他……他不让奴讲,道天子只是一时之乐,犯不着给娘娘添堵!”

贾南风听罢嘴角带笑,勾过一缕夹着白发的青丝在手中把玩,又拿发尾撩拨跪在地上的小黄门,轻快道:“怕什么?本宫母仪天下,还容不下一个宫女?”随即脸色一肃,命身后的陈舞拟旨,册封那赵氏为充华。

陈舞小声提醒她:“娘娘,充华乃九嫔,此女初初进宫就得高位……”

贾南风一个眼风扫过去,这下轮到陈舞发抖了,只好乖乖闭嘴,研墨拟旨。

那小黄门却更加惶惶了。谁不知道贾后悍妒成性,但凡受宠的、有孕的宫人最后都被贾后想方设法地给害了。否则天子也不至于人到中年只得太子一个儿子。今天是吹了什么风,让这母大虫突然大度起来了?

小黄门带着一脑门的疑问捧着皇后的懿旨回了未央宫。走到半路,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,冷风一吹更觉料峭。他加快步子,想着赶紧把这道烫手的旨意交给卯穗。

唉,还是卯阿耶说的对,咱们做奴才的,就得不干己事不张口,一问摇头三不知!否则,怎么死的都不知道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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