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副不识好歹的模样。
裴淮义翻阅着手中的卷宗,没有看他:“坐下。”
那股清苦的药香有些淡了,被潮湿雨水的味道裹着,楚临星不再执拗,还是怕弄脏她的马车,动作幅度轻缓地坐了一点边沿。
楚临星坐在对面的边沿,很是紧张地捏着袖口,时不时偷偷打量着她。
她没有惊扰淋湿的人,只是在翻阅完卷宗后抬眼,同他对视。
在楚临星仓促躲避她的注视时,裴淮义道:“楚公子,不是说会爱护我的琴吗,你该如何赔偿我的损失?”
那把琴被雨淋湿了。
楚临星说得好听,而那把从颍川运来的,上好的琴,还是因着他的食言,被雨水淋到了。
面对她的诘问,裴淮义动作有些僵硬地解释:“抱歉,大人,这都是我的错,我会赔偿大人的损失。”
“怎么赔偿?”裴淮义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,“很贵。”
“我会修琴,我为大人修好……”他越来越没有底气。
“这是我心爱之人赠与的,”她合上了那本卷宗,平静地看着他,“楚公子,如不能恢复原样,便准备千两银子。”
她唇角带着淡笑:“这把琴同你身价相当。”
楚临星指尖狠狠掐紧掌心。
腹痛阵阵,方才跪得那会,寒气入体,冰冷的衣衫紧紧贴着他的肌肤,可腹中疼痛、膝盖刺痛远不比她那句心爱之人赠与来得痛。
那把琴分明是他赌气变卖出去的,后来听母亲说被人买下,如今又到了裴淮义手里。
她心爱之人买下,赠与她的吗?
这样的认知让他眼前模糊一片,却强撑着,缓缓将手覆在小腹上。
下一刻,那股瑞香气忽而凑近,女人持着暖手炉:“手腕痛吗,暖一暖。”
楚临星下意识要接,只是方生出这样的念头,抬眼便对上她探究的眼神,吓得他缩回手,摇头示意自己手腕不疼。
裴淮义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,递给他后,道:“你师兄也如此如此,每每到了雨季,会痛得流眼泪。”
成恩是有些娇气的。
颍川到了秋季多雨,空气都是潮湿、萧瑟的冷。
成恩便不敢再出门。
自从跌进水中被她救起,成恩就彻底赖上了她:“今天也要出去吗?”
天刚蒙蒙亮,他身上还留着红痕,见裴淮义起身,也撑着身子起来,墨色的发丝蜿蜒铺散在榻上:“姐姐,我还是好痛,姐姐别走……”
这是他第三次用这样的手段。
自从发现这种方法能留下她后,成恩屡试不爽。
裴淮义方挂上玉坠,闻言转身抱了抱他温热柔软的身体:“好郎君,再睡会,我一会便回来。”
“……今日这么着急吗?”他有些不满,耍赖往她怀里钻,“外面下雨了,好冷,别走了好不好?”
“雪竹,什么时辰了?”她问。
成恩埋在她怀里,竖着耳朵听,在听到还有一个时辰后更放肆了:“时辰还早,我太痛了,没有姐姐我会痛得死掉的。”
为表这话的真实性,他配合着掉了两滴眼泪。
“怎么叽叽喳喳的。”裴淮义笑着捂住他的嘴,却被成恩舔了手心,低头就见这人跪在榻上抱着她的腰,狡黠的笑。
在获得自由后,他将裴淮义扯到榻上:“我很吵吗?”
“又粘人又吵,”裴淮义毫不客气地捏住他的鼻尖,“像只小鸟。”
成恩就瞪她:“那你堵上好了,我再不跟你说话。”
可当裴淮义真的堵上,他又不乐意了。
那双灵动的眼眸都哭红了,成恩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,却还紧紧搂住她,一下不肯放开,屋里满是他的富贵香。
颍川的秋潮漉漉的。
成恩的发丝贴在了肩上,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,那些阴雨天里,在裴淮义闲暇时,被他拽着从那方软榻上缠绵。
腹痛渐渐平息,楚临星耳尖有些泛红。
他真是……明明他与裴淮义都走到了这一步,为何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还是会想到这些。
“主子,这人如何处置?”
雪竹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。
楚临星小幅度转头,看着她。
“既然问不出什么来,”裴淮义神色淡然,“就不要留了。”
言毕,她抬眼看了楚临星一眼。
这轻飘飘的一眼,叫他倍感沉重。
什么叫问不出,就不留了。
楚临星想起她曾经数次问自己,是否知晓成恩的下落,为何躲着她时,自己每次都是摇头,或是害怕地躲开时,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席卷了他。
他什么也没有说,也会被清理吗?
裴淮义道:“到了,还不下车吗?”
楚临星讷讷点头,才意识到,她或许并非是要杀了他,只是,在提醒他下车。
他抱着那把琴,起身要离开,听她道:
“楚公子,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