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韫也瞧见了方才一幕,知道许妙仪想来个“一箭双雕”,于是也起身跟了上去。
大街上,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字且盖有红印的纸高高举起,道:“大家伙可看清楚了,这是明窑开的票据,是购买凭证!”
围观众人翘首以观,纷纷发出感叹——
“这有印,应该是真的吧?”
“哇,居然是真的!”
……
男人眼中划过几分得意,气势汹汹地声讨白衣青年:“这上面白纸黑字写了,我花三千五百文买的,你得赔!不然你今天别想走了!”
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讨论着,但都是偏向男人的——
“年轻人毛毛躁躁的!”
“哎呀,快赔吧!脸皮怎么那么厚呢?”
青年抿唇不语,秀眉轻颦,秋水般的眸中透出忧郁。
这时,一道男声朗然响起:“既然这瓷器价贵,你为何不将给盒子上锁?”
众人循声看去,只见说话者是个面上覆盖着紫色胎记的青年。
无人注意到,白衣青年眼中划过一抹诧异,随即微微眯眼,眸光变得幽深。
男人神情一僵,争辩道:“我一时忘记了!谁曾想会被这个毛头小子撞到!”
许妙仪冷笑一声,讥讽道:“究竟是忘记了,还是有意为之,你心里有数。”
此言一出,人群中出现了不少倒戈之音。
“你!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!青天白日的,你可不要胡说八道!”男人恼怒地瞪大了眼。
这时,又一道男声响起,道:“你这根本不是南窑的品质,只是个赝品罢了。”
许妙仪侧头看去,只见萧韫捻着一片碎瓷,神情讥讽。
男人啐了一声,骂道:“放你娘的狗屁!这就是明窑的!”
萧韫挑眉,道:“明窑的瓷器之所以价贵,自然是因为品质好。而你这瓷片的切面,尚有明显的黏土特性,怎么可能是明窑出品?”
说着,他拿给身后的群众展示。
“诶,这怎么跟我家的碗差不多呢?”
“就是啊,明窑应该不是这种品质吧……”
至此,风向彻底转变。
男人转了转眼珠,强自镇定下来,道:“好吧,这其实是次品,但不管怎么说也还是明窑出品!就是比一般的瓷器要贵!”
萧韫嗤笑一声,道:“既然如此,那不如我们找明窑的匠人来认认,可好?”
男人不说话了,面上唯余惊慌。
“原来是个碰瓷的啊!”有人叫道。
又有人提议道:“咱们把这个死骗子扭送到官府去!”
于是人群一拥而上,萧许两人功成身退。
二人本打算直接离开,谁料没走几步便被人拦住了路——正是那白衣青年。
青年郑重地叉手朝两人一拜,道:“二位郎君大恩大义,在下实在不胜感激……”
他声音温润,一派如玉郎君的气度。
“举手之劳罢了,不必多礼。”许妙仪笑道。
青年却继续说道:“在下想请二位共进晚膳,聊表感谢,不知……”
“不用不用!”许妙仪连忙推辞。
见青年启唇还欲说些什么,许妙仪拉起萧韫就跑,一路狂奔,直到医馆二楼才停下来。
许妙仪气喘吁吁,用手抚着胸膛给自己顺气儿。
“许兄还准备牵到什么时候?再这样,我可就要收费了。”萧韫冷不丁地开口,语气不善。
许妙仪这才意识到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,于是连忙收回手。
萧韫抿了抿唇,一言不发地到窗边位置坐下。
许妙仪坐在萧韫对面,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,自顾自地品鉴糕点。
萧韫眉头紧蹙,心烦意乱。
明明许妙仪的手已经离开,却仍有温度和触感残留……
终于,他站起身来:“我下去一趟。”
“你做什么去?”许妙仪问。
萧韫搪塞道:“更衣。”
许妙仪“哦”了一声。
冰凉刺骨的水自掌心淌过,萧韫的心方渐渐宁静下来。他轻吁一口气,暗想:自己最近一定是太累了……
萧韫回来时,许妙仪敏锐注意到他双手通红,忍不住询问:“你手怎么了?”
“洗手了。”萧韫下意识地将手往后藏。
许妙仪“哦”了一声,只当是贵族子弟惯有的洁癖,并没有多想。
用膳期间,许妙仪敏锐地察觉到了暗中的窥视,于是低声对萧韫道:“鱼儿上钩了。”
萧韫面色也十分凝重,低低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我感觉到了。”
许妙仪扬起唇角,道:“终于是‘功夫不负有心人’啊。”
萧韫看了许妙仪一眼,眼神复杂,欲言又止。
也不知这究竟是好消息,还是坏消息……
用完膳时,已是暮色四合。
走到规划好的岔路口时,萧韫犹豫片刻,抬手搭上许妙仪的肩,郑重道:“别怕,放心大胆地走。”
“谁怕了?”许妙仪不屑道。
萧韫失笑。
“放心吧,我不会有事的。”许妙仪温声宽慰着,也拍了拍萧韫的肩。随后,她后退转身,毅然决然地往夜色深处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