轿车一路疾驰而过,窗外的灯光闪烁不停,白一枝坐在副驾驶上,微弱的光线看不清情绪。
刚刚说出那番话时她甚至没有任何思考,不顾及其他,只是一股脑将多年的委屈借着由头说出来。
压抑许久的情绪顷刻间爆发,从过去到现在她对年昭多多少少有些怨言,以前不说并不代表她不在意。
或许正因当初太爱,不想看见年昭有一点难过,也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麻烦。所以她偶尔会当做戏言去抱怨,但从不会深究年昭为什么对她不上心,为什么不够喜欢她。
上一秒被漠然的眼神伤害,下一秒支离破碎的心又因年昭的一个拥抱而愈合。
上下起伏,飘忽不定的情绪全都是因为她。
年昭为什么对她这么好?又为什么总让她难过?
无数个难以入眠的深夜她都这样叩问自己,把积攒已久的不满藏在心底,慢慢等到爱意消散,但只要想起她的好,一切的恨意都会被击溃。
反复如此,她总放不下。
她今天说的既是气话也是事实,她在年昭面前想假装满不在乎,直到情绪上头那一刻全身伪装都被抛之脑后。
车内一路无言,两人谁都不吱声,白一枝全部心思都放在胡思乱想上,余光还能注意到年昭时不时瞥过来的担忧目光。
夜色浓稠,掩盖住两人各自的心思。
回到寻竹处,年昭的手伸过来扣住白一枝的手腕,轻轻柔柔地圈住,比不久前温柔了不少。
“以后去那和我说一声吧,至少让我知道。”
白一枝眸光微闪,失魂落魄般开口,“没有以后了,我过几天就要走了。”她转过头盯着车窗外,年昭只能看见她单薄的背影。
她犹豫再三又转过身,轻轻深呼一口气,略显倦态的声音在车内响起,“年昭,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,一见面全都失控了。”
刚见面时,她想不要被年昭影响,后来年昭的一举一动一次又一次牵动她的情绪,年昭就站在那朝她笑一下,心神就乱得一塌糊涂。
倦态爬上年昭打扮精致的脸庞,发簪挽起的头发已经有所松散,现在的状态让她顾不得将散落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。
足足沉默了半分钟,她才弯了唇角,“不要想太多了,回去好好休息。”
白一枝讨厌她敷衍了事的态度,想打开车门下去,结果还没行动又忍不住回头问一句:“你那时候到底喜不喜欢我,不是对待妹妹的那种喜欢。”
一直以来她都执着地想得到答案。
细长的睫毛如蝶翼忽扇了几下,黑暗中年昭的声音细细传来,“那时候是喜欢的。”
白一枝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,心脏忽地骤停。
喜欢吗?喜欢到哪种程度?
是真情还是假意,真的话又为什么总让人难过……
“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把我丢下?”
又是沉默,无尽的沉默——
白一枝直勾勾地等着人回答,看着看着手就往年昭脑袋上摸去。
手悬在空中的那刻能看见轻微的颤抖。
透着凉意的金属制品被她夹在指腹间,银白色发簪刻画着细致的笔锋,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。
那是她曾经送给年昭的礼物。
手指捻住发簪一点一点移动,继而手腕使力一抽,墨黑柔软的发丝如瀑布倾洒而下。
年昭平静无光的眸里闪过一丝诧异,或许是光线照进来的缘故,眼睛亮晶晶的,夹杂着期待,不过很快那道迅速闪过的亮光就黯淡下去了。
“怎么了?”
年昭问得认真,一点都不像惺惺作态的样子。
白一枝说:“我送的,你还留着。”
年昭笑笑,“好看的东西我都会留很久很久。”
温热轻柔的气息洒在耳畔,白一枝扭过头刻意不去看年昭的脸,她继续刚刚的问题。
“回答我,为什么突然和我分手?”
忍了很久很久她才鼓足勇气质问年昭,其实过去了这么久,再去探寻原因已经毫无意义了,这么一问不异于往伤口上撒盐。
年昭两手搭在方向盘上,头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在脸颊。
她明显不想细说,稍显疲倦的声音响起,“我家里出了点事,我实在顾不过来,而且当时的你还没有重要到能让我留下来。”
当初她走得果断,一点念想都没给白一枝留下。
早有预料的答案。
白一枝的平稳的表情一僵,握住簪子的手越发用力。
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,把发簪往年昭手里塞,语气平淡又轻快,“簪子有点旧了,还是扔了吧。”
“这次……没有骗你。”
“你刚刚那话杀伤力已经很大了,何必再强调这么一句?”
“因为你总说我不够真诚。”
白一枝冷眼看她,“你倒挺记仇。”
年昭捻起发簪随意将头发挽起,明里暗里拒绝了白一枝刚刚的提议,发簪她自然不会扔的。
“不是记仇,是不想破坏我在你心里的形象,要是我句句夹杂谎言,那你以后岂不是不信我了。”
“形象?你的顾虑多余了。”白一枝回完这一句准备下车。
而下一秒,年昭满脸柔情地拂过她的发丝,上手蹭了一下脸颊。
“过两天这边会举办灯会,我在这待了很多年,也看了很多年这样热闹的景象。每到这时候人们会把希望寄托在摇曳的火光中,我独自一人放了无数盏明灯,飘荡在河面的,飞往空中的都有。”
年昭平日的声线偏清冷,语速稍微缓下来时是温柔缱绻的,亲昵的气息围绕在两人身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