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听雨波澜不惊,他先前褪去幕篱后就没再戴上,好看的脸上依旧和缓淡然,犹如春风。
他身旁的云续却是一副石头落地,松了口气的模样。
他真是白担心了,欸、不对他担哪门子的心!且不说那黑心鬼的实力摆在这,一般人谁能伤她啊,再说了,她死了正好还他自由。
“你……”这是何意?才对上寒酥的视线,应文哲就闭上了嘴,把没说完的话悉数咽下。
他与裴慎本是结了盟,但这裴慎也太不中用,枉费他算计许多。
也罢,这鬼地方即便结盟走到最后,也是要杀个你死我活的,他们本来就是互相利用,这还没利用上呢。
如此,他何必为裴慎在这个时候去触犯眼下看着明显处于上风的寒酥。
权衡一番,应文哲已经心下有数,重新开始盘算起来。
子时末刻已然过了,木鼓声却没响起,证明规则确实是每晚死一个人。木鼓声本是夺命曲,张初五已经先死了,所以今夜他们是安全的。
也不知道裴慎还活着不,若死了,就意味着他们明晚也是安全的。如此他们就多了一天一晚的时间,现在的局面,多活一分钟就多一分走出去的可能性。
这样看来,裴慎作这出死也并非全然没有价值。
应文哲思及此处,下意识往黑洞看了一眼,只觉得阴气逼人,压得他呼吸不畅,禁不住打着寒颤往后退了几步。
裴慎活着的可能性不大。
看着与裴慎还算交好的应文哲都闭了嘴,而且若他真死了对谁都是有利无害,自然没有人再向寒酥讨什么说法。
太假。
“那缕怨气有何玄机?”陆清慈幽幽出言,打破了沉寂。
眼见寒酥去触碰怨气后就直奔此处,那缕怨气显然是重要线索,但他思来想去始终参透不得。
云续眼波微动,他从张初五的怨念里清醒时,看到随后而来的陆清慈等人刚停步站定。
也就是说,他和听雨跟着寒酥被怨气拉扯着陷入张初五的过去,在他回忆里看到他跨越好些年的记忆画面,然而在现实中仅仅过去片刻而已。
而且当时寒酥和听雨面色如常,就他被张初五的怨念闹得有些心神不稳。但他那点异样落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中,他们也只会想他是看到怨气没入寒酥指尖被吓到了。
再者他们的目光都在寒酥身上,有没有人注意到他都不好说。
所以他很快想明白陆清慈为何会有此一问。
陆清慈等人看到的只是那缕怨气刚没入寒酥指尖,她就直接冲着这来了,根本没有人知道她能通过怨气看到过去发生的事。
不过话说回来,他倒是知道寒酥还有这技能,可是知道这个除了又多了一个被她杀人灭口的把柄之外,好像也没什么用。
他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,陆清慈问的问题他也想问。
一时间,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寒酥身上。
“公子是在向我请教吗?”
“还请姑娘不吝赐教。”陆清慈轻笑,冰消雪融,阴冷锋利的眼神化开半寸,语气里竟也真的多了几分追崇。
真真假假,谁又在意呢?
寒酥对上他的视线,黛眉微挑。“人死后若有贪、嗔、痴、恨、爱、恶、欲仍未了则会形成怨念,怨念滋生怨气,怨气与魂魄纠缠共生,并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生长。当怨气将魂魄全部蚕食殆尽,怨与魂合为一体成为怨魂时,逝者无法安息,怨魂不能入往生处。
在这世间走一遭,又有几人能不沾半分尘俗逍遥离去?
怨念不过在于深浅,但人死灯灭,大多数人的怨念都能在发丧时用一场最简单的法事化去。怨念深些的,请个道行高的道士超度也就是了。
而怨念滔天者往往会对抗法事,任由怨气蚕食魂魄从而增强魂魄的实力,行其欲行之事。
但即便是成为怨魂,最多也只能在尘世游荡七七四十九天,时间一到还未入往生处者就再也无法往生。这些怨魂会成为孤魂野鬼,飘个三年五载后就会魂飞魄散。
若想避免这个结局,则需要不断猛烈而迅速地增强怨魂之力,但到这个时候怨魂已经无法自我增强,只得借助外力,所谓借助外力最常见的方法就是向活人借阳气。
所以绝大多数强留于世的怨魂到最后都会化为厉鬼。不过这举艰难,万里未必有一,而这“一”一旦出现就是大祸。”
寒酥顿了顿,看向沈宜年继续道:“这些想来沈公子应当不会陌生吧?”
突然被点到的沈宜年微愣,不过很快反应过来,颔首道:“归一山弟子所修功法里,最基本的一项就是超度。”
简单的法事自然不用归一山弟子出手,他们主要是负责超度怨念深重的死者,防止厉鬼出世。如若不幸还是有厉鬼长成,将其伏诛是每一个归一山弟子的责任。
这里面门道复杂,除了归一山和其他实力较强的道门之外,基本无人知晓,便是知晓也只能得些皮毛。这女子却能如此详细的阐述,想来背后更深层的东西她也已经掌握不少。
结合她先前的表现,他对她的身份又多了一分探究。
寒、酥?他又在脑海里翻寻一遍,确定此前从未听过这个名字。
她到底是什么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