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又赶紧卸下了自己身上的钗环,与搜刮所得一并收入囊中,这才翻窗而出。刚一落地,身后便传来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大概是门被踹开了。
落脚处是一条长廊,临着一湾曲水,水旁奇石嶙峋,绿竹萧萧,更有奇花异草间杂,颇具意趣。
许妙仪翻下长廊,落到草丛中,抬头看向漫天繁星。
李霜儿的记忆告诉她:赵府西边有道侧门,平常只有两个婆子看守,仆人们进出都走那门。
许妙仪很快就找出了北斗星,借此断得方位。虽然不清楚具体路线,但按照大方向走,总是没错的。
她借着夜色与草木的掩映前行,身形迅捷而足音轻微。
行了约莫半刻钟,前方隐约有几点灯火映入眼帘,许妙仪心中一紧,脚下速度放缓。
随着距离拉近,她看见光亮源于一座亭子。亭中相对坐着两个人,似乎正在把酒言欢,亭外守着八九个侍卫。
幸而这片草木一直延伸到门洞附近,只要她足够谨慎,应当是不会被发现的。
蹑手蹑脚地行到亭子附近时,有夜风送来隐隐的交谈声——
“萧御史啊,你可看到了,我赵家为大梁那是鞠躬尽瘁啊!等你回了京华,可一定要替我们美言几句啊!”这是一道雄浑的男声。
许妙仪暗暗翻了个白眼,心想:你赵家在当地横行霸道,只手遮天,哪来的脸说“鞠躬尽瘁”?
“这是自然,何劳赵司马交代。”回答的声音泠泠如碎玉,谦和中含着微微笑意。
想必这就是那位监察御史了。
许妙仪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段信息:监察御史姓萧名韫,乃开国功臣平阳侯之子。萧韫才华横溢,十七岁考中状元而满朝上下无一异议。
且他生得颀长俊美,是一大半京城娘子的春闺梦里人。招蜂引蝶如此,却从未听说他对哪位娘子青眼相待。
故而此番他来青州,城中不少娘子蠢蠢欲动,想一搏富贵……
思绪纷纷而过,许妙仪在心中给萧韫下了定义: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。
这时,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响起,交谈停顿了几息,最后还是萧御史先开了口:“怎么了?”
“嗐,也不是什么大事,”赵司马赔笑道,“不过府上一个恶奴伤人出逃了。”
许妙仪并不意外,但心头还是不自觉颤了一下,动作更加小心谨慎。
谁知萧韫忽然道:“赵司马府上护卫似乎不太行啊。”
许妙仪心下一沉,下一刻,随着“咻”的凌厉破空声响起,一道极小的黑影直冲她面门而来,裹挟着千军万马之势。
她连忙侧身一避,伸手抓住了那东西——是一枚石子。她这一动,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声音。
“谁在那边?!”侍卫喝声传来,紧接着是一片“刷刷刷”的长剑出鞘声。
眼见侍卫们朝这边疾步而来,许妙仪迅速俯身捡起几块石头,用力朝一侧扔去。
侍卫们被这声响吸引,立即转了方向。
接着,许妙仪大步跨上身前大石,借力一点,整个人便飞跃而出,身姿轻盈。
同时,她手腕一转,暗运巧劲儿,两指间“咻咻咻”地飞射出几枚石子,精准击中亭边几个侍卫的面门。
趁侍卫们纷纷捂脸痛呼的空隙,许妙仪迅速夺过一柄长剑,跃入亭中。
桌对面的肥胖中年男子慌忙起身逃窜,连面上的肥肉都在微微颤抖——正是赵家家主,青州司马赵启。
而背对许妙仪而坐的玄衣青年则没有动作,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——想必这位就是萧御史了。
许妙仪也不客气,手中长剑当即朝他脖颈扫去,出势疾猛。
然而就在即将触碰到他颈子的前一刻,剑刃忽然被一股力束缚住了。
许妙仪一惊,定睛一看,只见剑刃正被两根修长的手指夹在其中!
她试着抽动长剑,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!
眸光一凛,她再次射出一枚石子。
萧韫的手指被石子狠狠打中,下意识地微微一松。
许妙仪趁此机会,扫动长剑。
萧韫连忙收回手,欲后仰避开,却为时已晚。
许妙仪的长剑贴上萧韫脖颈的同时,赵启躲入匆匆赶来支援的侍卫身后。
“赵司马不想萧御史在贵府出事吧?”许妙仪冷冷盯着赵启,幽幽启唇。
赵启看清了许妙仪的脸,被肥肉挤得狭小的双目倏然圆睁,不可置信道:“李……李霜儿!”
“别废话。”许妙仪沉声说着,手上用了一分力,剑刃破开萧韫的肌肤,碾出一线殷红。
“好好好,”赵启神色大变,声音惶恐,“你别激动,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了。”
“赵司马是个聪明人。”许妙仪唇畔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,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,“拿我的奴契来。”
“好。”赵启当即应下,吩咐侍卫去取。
侍卫很快就回来了,捧着一样东西递给许妙仪。
这东西外观和布帛很像,但质地明显不同,似乎是叫……纸?
许妙仪压下心头的好奇,去看纸上的字。和此前一样,她莫名看懂了这些奇怪的字。确认是她的奴契无误后,她便将其收入袖中。
“现在可以了吧?”赵启问。
许妙仪道:“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,自然就会放了他。”说罢,她扫了一眼周边侍卫,“无须汝等相送。”
赵启面露难色。
萧韫平静开口:“无妨,就按她说的做吧。”
赵启这才挥手示意,周遭的侍卫纷纷退下。
许妙仪押着萧韫前行,没走出多远就毫不意外地察觉到——有人暗中尾随。
她心弦紧绷,加快步子。出了西侧门后,她又带着萧韫在巷道中七拐八绕,最终躲入一间废弃小院。
“噤声。”她从身后沉声吩咐萧韫。
萧韫点头。
院中槐花正盛,夜风轻拂,伴随着细碎的花瓣如雪飘落,馥郁的花香萦绕而至。
不多时,外间有脚步声响起,却又很快远去。
许妙仪轻吁一口气,后知后觉背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。
“这位娘子是对某一见钟情了吗?”萧韫戏谑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