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手上有一条横贯四指的疤痕,是他爹拿刀砍的。
道童没听到下一句吩咐,有点疑惑:“掌门?”
掌门?
宿以山回神,沉思片刻道:“现在几时了?”
道童抿唇,有点紧张:“已经巳时了。”
宿以山起身,两手撑在床沿上准备起床,长发还未束好,瀑布般散落下来。
他抬眼看向有点局促不安的道童,淡淡道:“还有什么事?”
道童小声道:“虞师兄来找您了,现在在殿外的棋台等您呢。”
他随手将长发束起,挽在脑后:“知道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
道童如释重负,猫着腰悄悄下去了。
宿以山凝视着铜镜里八分相似的模样,心下有了判断。
幻境。
不少幻境都以铜镜作为入口,他在失去意识前隐约看到水底铜镜反射出的光,想是被幻境纳入,需要找到破解之法才能从幻境中出去。
他不知道是谁把他带入了季淮的幻境,对破解幻境目前也毫无头绪。
先出去会一会那个所谓的“虞师兄”。
宿以山走出殿外,看见桃花树下一个男子正翘着二郎腿,叼着根草无所事事的左顾右盼。
听游朝玉提起过,虞衡热衷于除了修炼以外的所有事情,他刚修炼的时候没少和虞衡厮混,跟着虞衡得知了不少新鲜事物。
虞衡见到他眼前一亮,“呸”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草,朝他疯狂摆手,笑得比今天的太阳还灿烂:“师尊!”
宿以山摸不清这虞衡是个什么路数,只淡淡点头,坐到虞衡对面。
虞衡对他冷淡的反应毫不在意,只笑着下出棋局第一子:“今天是元宵,师尊可有什么安排?徒弟今日收到不少邀约,但思来想去还是先来陪师尊下棋,毕竟师尊永远是我心里第一重要的。”
宿以山:“……”这么个路数的,他懂了。
按照季淮的人设,对这些浑话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,神色不变,只弯曲手指叩叩棋台:“专心下棋。”
虞衡嬉皮笑脸的,絮絮叨叨朝宿以山说自己游山玩水时遇到的事情。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,宿以山偶尔回应几句,手上下棋动作不停,心中却微微出神。
幻境总不会全系于棋局之上,他在这儿下了两局,虞衡一股脑从小时候换尿布说到昨天去酒楼碰到了个结巴说书人,解局的关键应该不是他。
“师尊!”
熟悉的声线将他的思绪拉回,宿以山抬眼朝虞衡身后看去。
游朝玉此时还是少年模样,身量还没有完全长开,面容还有几分青涩,少了几分常年累月的阴郁感。
眼神熠熠,和宿以山记忆中的完全不同。
“师尊!”游朝玉小跑过来,停到宿以山面前时还在微微喘气,却掩不住话语里的兴奋。
“今天元宵,我把课业全部完成了,您能不能陪我下山逛逛?”
虞衡不满地朝游朝玉眼前晃了晃手:“喂喂喂,你师兄还在这儿呢,怎么不和我打招呼?眼里只有师尊是吧?”
游朝玉羞涩笑笑:“不好意思师兄,我有点太着急了。”
看见虞衡好整以暇地看着他,游朝玉纠结半晌,一咬牙豁出去了:“那不然……师兄也和我们一起去?”
虞衡被他这像是要去壮烈赴死的表情整乐了,伸手狠狠揉了一把游朝玉的头:“说得就跟我把刀架你脖子上威胁你了一样,师尊看你这副小绿茶样得心疼死你。”
游朝玉心里一咯噔,转头望向宿以山。
宿以山暗暗摇头,对比现在的游朝玉,后来的游掌门就跟被人夺舍了一样。
见宿以山毫无反应,游朝玉有点急了,直接伸手握住宿以山的手腕。
手指冰凉,贴在手腕上有点难受。
宿以山眼神淡淡扫过游朝玉的手,游朝玉立马跟触电了一样松开宿以山手腕,转而不死心地拽住衣角。
虞衡见气氛有些凝固的迹象,立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:“我不去与你们凑热闹,人太多闷得慌。合欢宗的小狐狸约我去酒楼喝酒,我先走了。”
虞衡走后,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。
游朝玉依然执着地拽着宿以山的衣角,大有不答应就不放手之势。
宿以山心想,季淮平日里是怎么教导弟子的,一个心思完全不在练剑上,另一个心思完全在他师尊身上。
他把游朝玉的手从衣角上拂下去,游朝玉眼神瞬间黯淡下去,抿着唇一言不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