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诺和顾昱趴在窗前看天边的烟花,身后,沈爷爷放着春晚联播,喜庆极了。
突然,门铃响了。
顾昱猛地一个回头,黑濯石般的眸子紧紧盯着门口,沈诺也吓了一跳,他往前走了几步,护住身后像刺猬一样炸了毛的顾昱。
沈爷爷紧张兮兮地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看了几秒,有些看不清楚,他从怀中摸索了许久,掏出他的老花镜,往后退了几步,又靠近满眼细细端量着。
砰砰砰。
顾昱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。
有人来了。
沈爷爷看了好一会,才拉开门,打开外边的防盗,一道身影缓缓映入众人眼中。
“妈妈,妈妈!”顾昱激动了起来,一颗心像过山车般上下翻滚,是妈妈!妈妈来找他了。
顾昱呆在原地,瞪大眼睛看着顾矜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。
顾矜穿着套暗红色大衣,头上带着顶黑色针织帽,许是为了喜庆点,她还化了个淡妆,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韵味。
沈诺在心底不禁呀了一声,和顾昱如出一辙的桃花眼,温婉的气质。
沈诺终于知道顾昱身上那股西北荒漠里的顽强劲是从哪里来的,太像了。
顾矜就像那悬崖边上的野花,破碎但又美的忧郁。
他看着顾昱扑进了妈妈的怀中,眼底闪着光,惊讶地问道:“妈妈,你怎么来了呀。”
顾矜摸了摸他的小脸蛋,言笑晏晏:“当然是来祝我们的小鱼儿新年快乐呀。”
顾昱眼里满是笑意,他扑棱着小短腿,从顾矜怀中下来,又牵着她的手,走到沈诺旁边:“妈妈,这是沈诺。”
沈诺勾起嘴角,蛮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,又围着顾矜转了一圈:“阿姨,你好漂亮啊。”
顾矜停在原地。
已经很久没有人说她漂亮了。
她勉强地笑了笑,摸了摸沈诺的脑袋:“是吗,谢谢你呀。”
那天晚上,是顾昱最开心的一个新年。
他和沈诺去天台放烟花,顾矜和沈爷爷就靠在天台的楼梯旁看着。
他看着烟花被点燃,升入天空,又绚烂地绽放成一朵朵艳丽的小花朵,如流星般从天边滑过,隐入黑暗,映在心间。
他看着沈诺,烟花在沈诺的眼底一点点绽放。
沈诺,比那漫天的烟花还要漂亮。
顾昱看得有些痴迷。
他慢慢拉过沈诺的衣袖,烟花在耳边一声声炸响,他轻轻在他耳畔说:“沈诺,新年快乐呀。”
沈诺回过头,顾昱的眸子亮晶晶的,嘴角边浅浅挂着对梨涡。
沈诺有些没听清,他疑惑地大声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
顾昱摇了摇头,笑着,没再回答。
新的一年,愿沈诺永远开心。
他暗暗在心底许愿。
沈诺不知道的是,即便许多年后,顾昱找不到他了,但依旧会在每个新年,虔诚地为他许愿。
哪怕他在遥远的西伯利亚,又或是人声鼎沸的伦敦桥,顾昱仍然执着地等候着零点。
希望沈诺在新的一年,永远开心。
沈家没有守岁的习惯,但今年不同,两个孩子兴致勃勃地说要等到零点跨年,沈爷爷和顾矜也就随他俩去了。
沈诺困地迷迷糊糊,头一点一点的,恍惚间,他听见沈爷爷轻声地问道:“想好了吗?”
顾矜没有着急回答,她看了眼睡得十分踏实的顾昱:“是啊,以前是我过于执拗,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个结局的。”
沈爷爷轻轻叹了口气,他拍了拍顾矜的肩膀,没再说什么。
沈诺迷糊间,悄悄笑了笑。
谁也无法预料故事的走向。但好在,这一次,顾矜勇敢地往前走了一步。
顾矜挣扎了一会,她有些迟疑地说:“小鱼儿可能还要再麻烦您一段时间。”顾矜的视线明明灭灭的,“我也不知道对这孩子到底是好是坏。”
沈爷爷从一旁拿过姜茶,一点一点倒满,递给顾矜。
他停顿了好一会:“是好事,没有比之前更坏的了,不是吗?”
顾矜的呼吸停滞了一秒。
半响,她听见老旧的电视机里,热闹的新春祝福,窗外的鞭炮声擂鼓震天。
顾昱吓了一跳,缓缓睁开眼睛,意识到了什么,他乖巧地坐好,看着顾矜,他先说:“新年快乐,妈妈。”
又立马转过头,推了推沈诺:“沈诺,沈诺,新年快乐呀。”
沈诺看着明晃晃的天花板,脑袋断线了几秒,直到视线逐渐清晰,他才答道:“新年快乐。”
新年来得快,又过得很快。
日子一天天地过去,开春,又一步步走向散发着白开水味道的弥弥夏日。
沈诺从未想过,分离会来得如此迅速。
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下午,微风晃动着巷口的大树,新长出来的枝丫郁郁葱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