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听说他死之前的两天,还有好多遭他迫害的清流家属堵在门口咒他不得好死,当真是现世报。”
“失足没入鱼腹,死无全尸,老天爷惩奸除恶啊!”
“满京城大快人心!只可怜老国公悲痛万分,不忍他孤寂一世,心心念念着给他说亲。”
“哪家人户的好女儿愿意嫁给他?不提他为官不仁,生前他那风流名声,在勾栏瓦舍都是出了名的!京城有点名的妓子,哪个同他没点风流韵事。”
“好色成性,性情又喜怒无常,下了九泉,也是个难伺候的主!人家中女儿离世,父母本就悲痛万分,一想到了地府,女儿还得跟这么个人过日子,谁乐意啊!”
“是人是鬼都绝非良配,有人应才怪了!”
议论声纷纷然围绕着齐国公府,顷刻间,苍空骤然昏暗,狂风大作,前一刻还瞧着高远的乌云,转瞬到了头顶。
天空中乌云密布,一道闪电撕碎而来。
巨雷在黑压压的云层中滚转,不过一会,大雨瓢泼而至。
大街驰道被豆大的雨点打得尘土飞扬,人群见势不好,匆匆奔逃回家。
齐国公还在捡。
刘曜打着一柄油纸伞大步流星冲出大门,猛地抬起老人缓慢朝下的手臂,“爹,下雨了!别捡了,没用的!”
见他低头不应,刘曜急促道:“我来捡行吧,您先回家!”
齐国公只摇了摇头。
老人家的执拗劲全家不敌,刘曜站在一旁咬了咬牙,只能陪在他身侧,尽可能为他挡住肆虐的风雨,帮着他收拢捡起的红帖。
雨水浸泡着帖子褪下一片湿漉漉的红,沾在手上,惹人厌欠。刘曜盯着帖上写着的生辰八字,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。
圣元二十年,五月十一。
他这个声名狼藉的外甥,只比他小两岁,与他一同长大。
齐国公仍然在捡,他佝偻着腰,肩头微微颤抖,苍老的脸颊被水尽数打湿,刘曜不知那到底是雨,还是老人的泪。
也不知这求亲的红帖,写来到底是为了什么。
哪有人会应呢?
骤雨淅淅沥沥,沿着墙檐流下,在地上汇聚成一条条交错的小溪。
人迹寥寥的街道,白茫茫的雨雾中,一位少女的身影趋渐显现,淌过眼前的道道小溪,朝着他们走了过来。
朦朦雨丝中,她身形娇小,不过十四五的年纪,头上戴着雨笠,身背简薄的行囊,脚上穿着一双泥泞的远程鞋履,似是经过了一场跋山涉水的旅程。
闻锦停在了齐国公面前,捡起地上的红帖,“听说您在给晟云洲聘媳妇?”
一片茫茫大雨中,齐国公抬起浑浊的双眸,只见豆大的雨滴打在她头上,顺着她的斗笠,分化成多道雨柱滴滴答答坠下,半挡着她的面庞,只露出一个娇俏雪白的下巴。
“不一定非要死者的话,您看我合适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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滂沱大雨一停,齐国公府为晟云洲找了个活人小媳妇的消息,插翅般在市井茶舍炸了开来。
人人惊骇诧异谁家的女儿如此想不开,纷纷等着大喜之日一睹真容。一代沙场老英雄齐国公,在喜宴当天,悄然离世。
张灯结彩的齐国公府,转眼素缟一片,满庭吊唁凄凄,新进门的小媳妇,不见其影。
红白喜事相冲,她不该出门待客,委实常理。
可后来,亦不曾见过这位遗孀的踪迹。
日子一久,流言蜚语便在街头巷尾传了起来。
有道是根本没有这么个女子,一切都是国公府为了让老国公寿终正寝自导自演的戏。
有道是那女儿家本是贪图富贵才应的亲事,成婚之后,趁着家中混乱,拿着聘礼逃跑了。
更有邪乎者,道是晟云洲狼心狗肺,为了不受黄泉寂寞,在婚宴当天显灵作祟,将自己的外翁与媳妇,一并掳了去。
此番种种,皆无佐证。
唯一能确定的是,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里,确实出现过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孩,主动提出了自己愿意与晟云洲成婚。
作者有话要说:飞吻挥手:又到了吃冰淇淋的季节,愿大家都能度过一个清爽夏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