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出视频会议的柏访烟刚接了杯水过来，就看到手机屏幕上有条弹窗消息。

只有两个字，【叔叔】。

在他一堆商业人士的头像中，那只卡通鹿子很显眼。

他的一位相差快三十的忘年交发给他的，时间是在十分钟前。

【怎么了？】

柏访烟看了眼手机一角，已经快晚上十点了。按理，小朋友们不是早该睡觉了么？

等了五分钟，那头还没回，想来小朋友应该已经睡着了。

柏访烟放下手机，拿着睡衣去了浴室。

等洗澡出来躺在床上，他看到手机在三分钟前又收到了对方的回复。

【叔叔，你之前说‘你要我’还算话么？】

好几个标点符号是错的，话里还有些歧义，但并不难理解佟鹿知想表达的意思。

柏访烟皱眉，立刻回了条信息过去。

【小鹿子怎么了？谁欺负你了？】

【你还在么？出什么事了？跟叔叔说。】

柏访烟很快等来了那头的回应，不过这回不是信息，而是一条视频通话邀请。

他除了会议还没跟人接过视频，可此时已经急切的点开了。

画面里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，背景的房间黑漆漆的没开灯，有些灵异的恐怖片既视感。

柏访烟问了一声，佟鹿知作了个噤声手势让他别说话，然后悄咪咪的拿了耳机线插上了。

“叔叔！”虽然刻意放低了声音，柏访烟还是听得见佟鹿知话音里的兴奋。

还以为小家伙又闹别扭不愿睡觉，他看见下朋友在小心翼翼缩着脖子，似乎防着什么人一样。

柏访烟跟着放低了声音，“小鹿子怎么啦？”

那头的画面转了个摄像头，一只白嫩的手指点了点门缝外面给他看。“爸爸又被爷爷骂了！”

画面里，一个穿着单薄深色睡衣的男子坐在吧台边，客厅里只开了几盏氛围灯，昏黄的灯光照在了对方瘦弱的背影上，显得特别凄凉。

柏访烟皱眉，突然不太想管了。

家长里短每个家庭都有，他们储蜂柏氏都是一个大染缸，真没那个闲情逸致听别人家的是非。

柏访烟想要拒绝，就见那人抓着桌上的XO酒瓶仰头在给自己灌酒。

那样子不是想喝醉，分明是想把自己喝死一样。

这家伙还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！

柏访烟正打算开口让小鹿子先去睡，他看到了那人又放下了酒瓶，情绪崩溃似的捂着脸。

那抖动的肩膀已经完全泄露了他的情绪，脆弱且无助。

可即使如此，男人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，似乎那是他最后的底线一样。

“叔叔……爸爸哭了！”小鹿子瘪瘪嘴，声音委屈。“爷爷刚才又打电话来骂爸爸，连祖爷爷也不帮爸爸了。如果……如果没有我，爸爸不会过得这么辛苦！”

这种悲凉的气氛会像是传染似的，柏访烟心脏也没由来的跟着抽了一下。

他想劝想安慰，可实际情况他根本一点都不清楚状况。

“小鹿子乖，对于你爸爸来说，你是上天赐予最好的礼物。你是他的宝贝，有你的日子他不会觉得苦。你这样不明白他的心，他才真的会很难过。”

“是么？是这样么？”小鹿子怀疑，可转头就自问自答，“爸爸好像也这么说过。虽然他一直骗我说爹爹去了很远，但我知道爹爹死了。爸爸说他会替爹爹那份一起爱我，我是他的宝贝！”

哎哟哎哟，要是柏访烟关注网上的段子肯定会吐槽一句：杀我别用亲情刀！

他现在心里简直百般不是滋味，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失去一半父爱的孩子。

“小鹿子？你还没睡么！”

镜头里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，突然转头。

佟鹿知惊恐，赶紧跳上床，卷被子蒙头的动作无比娴熟。

佟保宝轻声走了进来，手机被倒扣在枕头边上没有挂断，柏访烟能听到对方的脚步声，甚至还有整理被子时候衣服的摩挲声。

他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居然跟着佟鹿知一样，莫名紧张起来！

佟保宝没察觉到异样，习惯性的吻了吻儿子的额头，呢喃一般道了声，“晚安。”

那声音里带着股轻漫的醉意，可还是能听出里面充满了慈爱。

眼前一片漆黑，柏访烟什么也看不见。细碎的声音从功放里传出，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。

他突然有种那个吻连他一起亲了，“晚安”是恋人在床畔边对他说的一样！

柏访烟喉头滚了滚，下意识吞咽下口水。而那头的脚步声渐渐远了，跟着便响起了关门声。

等了几秒，小鹿子的声音再次传来。“叔叔？”

柏访烟应了声，表示自己还在。

佟鹿知坐在床上没敢动，隔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声遥远的关门声，

柏访烟还没反应过来，佟鹿知已经惊慌的翻下床。他拉开卧室门跑了出去，嘴里嚷着，“爸爸跑了！”

镜头在晃，柏访烟就这么被迫看了个现场直播。

他总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。

不，该说挺变态的。

他有种在偷窥一个Omega私生活的既视感……

小鹿子跑到了阳台，楼下有辆白色的保时捷跑车开出了车库，正在转弯驶离大门。

“爸爸跑了！爸爸跑了！爸爸不要我，离家出走了！”佟鹿知在阳台上看着下面远去的车，眼泪瞬间涌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