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羸一直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不离开那个家,她一再追问母亲也只是沉默着笑笑,直到这世道,她终于发现原来人生真的是有上限的,母亲也只是拼尽全力过她能给予女儿最好的生活而已。
木羸想想自己恐怕是母亲在那个吃人的家里唯一的指望了,唯一的也指望不上了,现在她便是想回也回不去,渐渐的眼泪滚落了下来,一发不可收拾。她扭了下身子把头埋在枕头里,让眼泪悄无声息,亦可无遮无拦。
小丫头这一动,发觉旁边的少爷也翻了个身,手臂揽住她,把她护的更紧了。
半见心里的憋闷说啥也散不净了,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回到木家,回到那个压抑得人喘不过气的地方,哪怕是雷霆雨露,她想做母亲的庇护,在她能够庇护她的年纪。
想到此处,她顿觉得胸口憋闷,心疼得受不住了,翻身下了地,方见身后的少爷并没有醒。半见披上外衣跑出院子,夜色再稠也一点都不能让她害怕了,她漫无目的的走,随随便便的走,脚下的步子零零碎碎,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藏书阁下。
平日里高耸暗淡的三层宝塔灰蒙蒙的没一点生机,今儿二楼竟然有一点微光。
半见想起穿越电视剧里的情节,难道那里是出口,或者有个能穿越时空的虫洞。
小丫头拼了命的跑了过去,也顾不得老旧粗糙的梯子刮伤手脚。她爬上房顶,眼前的那束光越发明亮真切,翻过破窗跳进塔内,一不小心跌下窗台,也顾不得那许多,朝着光亮的方向绕过高高的书架,遂看见那光亮的源头。
一个少年坐在地上,手里捧着满是文字的古籍拓本,霍然扭头看着她,竟是杜雨桓。
半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,嚎啕大哭,怎么会是他,为什么会是他,为什么不是个虫洞呢!
杜雨桓一动没动的样子好像那里不过是幅画,半见奋力的哭出声音,试图把身体里的不痛快都吼出去,她不住的喊着:“妈妈,妈妈,妈呀……”哭得收不住了。
她感觉有人掐着她的脖子,杜雨桓两步来到近前,伸手把她抱在怀里,拽住半见掐着脖子的手,不让她掐伤自己,直到她渐渐地转为抽泣,由抽泣变得发呆。
“你还好吗?”良久之后杜雨桓终于说话了。
“嗯!”
“其实我也想起了父亲。”杜雨桓说道,半见扭头看着他,两个失去亲人的孩子对望着,想从对方眸子里得到认同。“他不是个好丈夫,但是我的父亲。”杜雨桓又道。
半见眸子里又被眼泪填得满满,直到溢了出来。“她是个好母亲,可我没有她了。”
谢元律背依着墙壁蹲在墙根儿下,听着里面女孩的哭声,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,母亲不过是父亲借来生子的工具而已。就连嫡母也不过是个模糊的轮廓,他们都是死在他还不记事的年纪里,对他来说,里面的女孩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,母亲一样的亲人。
少年默默地盯着天上浑圆明亮的月亮,手指在鞋面上戳出一个洞,又戳一个洞,刚刚的那一个就扯平了。
他听着那丫头哭得难受极了,也觉得喉咙里紧巴巴的,听见她终于好些了,少年扭头朝里面偷偷的看她,看她呆呆的坐在地上,他知道她是有秘密没告诉自己,却不知道为什么。
“你怎么来这里?这么晚?”半见抽了抽鼻子,看了杜雨桓一眼道。
“想看看古籍。”谢家藏书阁的古籍拓本极多,是皇城出了名的。
“嗯!”半见点了点头,精气神儿一泄,人转眼又瘪了下来。
“你,你……”杜雨桓吞吞吐吐的。“仁孝之于国策你怎么看?”
半见恶狠狠的瞪向他,眼泪又似泉涌。他明知道她为什么哭,却还要问这样的问题。
“我不是,我不是故意的,是真的。”杜雨桓赶忙解释,放又觉得解释不清。“那算了,你别哭了。”
半见用袖子抹了把脸道:“倘若现在让你造反,你可敢为?”
“不可如此做比。”杜雨桓忙道,很有些惶恐不安。
“倘若。”半见道。
“不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