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是大祭却也不必住在那边,毕竟老庄里那么点个院子是住不下这许多人的。
小喜欢腾了许久却并没有跟着一起去老庄,丫头可哭了两日,两件衣裳只能让半见帮忙带去。
清明那日刚过了凌晨国公府的马车便就套上了,丑时一刻胡嬷嬷在屋檐下叫少爷起来。明知道今日要走很远的路,半见和少爷且没有睡熟,只是合衣在炕上躺了躺,嬷嬷一叫,两个人具都醒了。
摸着黑从院里出来,只见偏院里蓉小姐的婢女甜枣正在门口看着,一见半见和少爷出来,赶忙就往里间跑。
少爷定然是知道这位姐姐怕是不敢走夜路出门,她到底是个没根基的,也没有婆子妈妈照看,小小年纪凡事便只得靠自己,也是可怜,便跟半见在院门口多等了一会,叫杨青松先去外面马车那边听听安排。
半见担心蘑菇生意,谢元律便只带着杨青松一人,他这一先走,院门口只剩下半见和少爷两人。
手里的灯笼照亮少年的侧脸,他看起来既疲惫又无奈。眸子漫无目的的盯着右边的草丛,这一阵子他真的是累坏了。
在老庄里痛快了多久,如今就有多累,要撵上其他公子的学业,谢元律要读的书实在是太多了,除了日日苦读,他似乎什么也顾不上了,便是自己满院子满街市的折腾,他也不过是躺在炕上时听听笑话,眨眼就能睡熟。
灯笼里的火苗被风吹得闪动了,少年脸上的阴影变换莫测,半见看着看着不自觉的突然伸出手来,惊了自己才又赶忙放下了。
许是这闪动的火苗也扰了他,谢元律扭头看了看半见道:“你冷吗?”他牵起半见的手来,在掌心细细揉捏,有些疼也有些热,小丫头摇了摇头。
她又何尝看不出这少年的情谊呢!护着她,也纵容她,她也知道,便是没有律哥儿的情谊,大概率她也就是他的人了,可是还是有一线希望,或者她能离开这公爵府,去过自由自在,浪迹天涯的日子。
就做个游商可好,去走丝绸之路的跑马地,去看西湖绝美的船上歌舞,攀上泰山与日月同栖,或者也可以漂洋过海,与那些相比,这院里的宅斗挣扎能有什么意思?倘若真的要困死在这院子里又当如何?半见曾经不敢想的,现在想想竟然有了些甜腻,她扭头看着男孩坚毅的眸子,这样的男子,这样的少年情谊也许更求之不得吧!
“二弟……”蓉小姐是没料到谢元律还在门口等她的,很有些抹不开的,赶忙走了出来。“多谢二弟了,确实害怕。”
“蓉姐姐若有什么,随时叫婢女带个话过来,今日若不是看见甜枣在门口等着,我必是想不周到的,姐姐莫要怪罪的好。”
府门口杨青松已经安排好了车轿。各院出行的人太多了,门口管事的一个一个的安排夫人老爷小姐公子们上马车,又等了好一会。半见确实有些冷了,好在一上车也就好了,靠着谢元律可以歇到老庄再醒。
古代的夜黑得慎人,好在月光极美,朦朦胧胧且悠悠长长。折腾着各屋男男女女上好车,待到管事的要喝走起,已是寅时过半,还没等出城们,天边亮起了灰白色。
谢元律紧闭着双眸,却还撑着身子任她靠着。半见仰头看了看那少年熟睡中的侧脸,无论结果如何,有这懵懂时的一场也是难得加痛快,便是就此孑然一身也就够了,但凡日后种种皆是恩赐。
老庄稀里糊涂就在眼前,半见离老远就看见脆杏和那猪羔子一样欢实的小子,嘴里叫着姑姑姑姑的跑了过来。没有什么时间再去小喜家了,半见便把那两件衣裳让杨青松给小喜家送去,自己和少爷跟着上山祭祖的队伍往山腰处的谢家祖坟走。
国公爷不在,今日主祭的是德少爷,走在人群的最前面。从离开老庄走上山路起,便开始了走五步退三步,紧接着跪地三叩首的把戏。
半见不知道跟着磕了多少个头,反正到了地方她是满头大汗外加气喘吁吁,还没等气喘匀了,女眷们具备留在五十米开外的山腰上跪好。半见跪在所有人的最后面,毕竟只有她的主子是个男的,谢府的男人们则继续磕头的把戏,好半天才到了祖坟近前。
先是德少爷跟坟上的祖宗说了一堆的话,五十米开外的半见一个字也听不见,只见他可算是磕头上香了,又跪着跟祖宗继续说话。此时方才见旁边一道人摸样的老者手拿浮沉一通的比比划划后,二爷又拱手施礼举起了三根香来。天哪!说了什么不知道,总之还是那么长时间,半见看了看后面跪着的谢家男子,黑压压的一片,难怪非要丑时出门。
待男子上完香,那老道朝着山下一摆手,女眷们具都跟上山去,还是走五步退三步的磕头,又磕了小半个时辰,半见这才来到了近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