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的晖苑其实并不太大,只不过前后两层院子而已,很是别致小巧。小景雅致,丝毫也不浮夸,有点像是现代的售楼处。
小少爷住的也并不是晖苑的正院,而是后边斜插着的一个小院,平日里大体没什么人用的,看起来更胜简朴。
嬷嬷直带着木羸进了那小院西边的下屋,里面一个硕大的木桶,木羸一眼就看明白了,要给她洗澡。
果然热水源源不断的倒了进去,那嬷嬷这才说话了。
“把衣服脱了。”
小丫头乖乖的脱掉外衣,手抱着平坦的胸前,转过身来看着那老婆子倒了满满一桶的水。
嬷嬷先检查了木羸的全身,脚指头,头发丝,样样都没放过。关键是她还哪哪都仔细看过,哪哪。
自己这若不过是个六七岁的身子,真让人难以忍受。奈何这嬷嬷人高马大不说,力气也是极大。
木羸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她摆弄来摆弄去的检查个遍,又塞进滚热的木桶里,一股子热浪烫得她全身好似针扎一样的疼,只觉得心口一紧,有些上不来气了。
“嬷嬷,不行,太热了,我有点难受。”
“难受什么,热得才好,去去晦气。”
嬷嬷抓起簸箕里的艾草撒进热水里,水气飘荡间,嬷嬷居高临下的脸上像是修罗夜叉一样可怕,吓得小丫头不得不低下头来,一股子刺鼻的辛香直冲入脑仁儿,方才觉得好像是舒坦些了。
“胡嬷嬷,半见回来了吗?”
人还没到,声音先到。
那小子的声音脆生生的,话音刚落人就冲进西屋来了。
木羸到底是二十一岁的成年女子,一听进来个男的,吓得她不知道藏哪是好,身子朝前一倾,两只小手又护在胸前,只漏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瓜子,下颌搭在桶沿儿。
“回来了。”胡嬷嬷乐呵呵的应道,脸朝着门口,身子也探出老远,眉眼弯弯的随手把一簸箕的艾叶倒进桶里。
“半见你怎么才回来呀,我天天都在等你。”踢踢踏踏小小子边跑边喊。
果是天真稚子,小男孩扒着桶沿儿,把一块芝麻糕塞进半见的嘴里,眸子里都是清澈的惊喜和得意。他道:“屋里还有呢!都给你。”
木羸正犹豫要不要拿开一只手去捂住塞得满满的嘴巴,才发觉捂着胸前似乎有些多余。
六七岁大的孩子,身上皮包着骨头一楞一楞的溜平,哪里有什么胸脯呀。
当晚胡嬷嬷安排半见和小小子并排躺在炕上,自己也坐在炕沿上做着针线活。
半见感觉一只小手在被子里碰了下自己就缩了回去,而后又轻轻的搭着她的胳膊不再动了。
小丫头好半天才扭头看他,见那小子已经张着个小嘴,微蹙着眉头沉沉的睡着了。
“可怜律哥儿早早的没了亲娘,一个人孤零零的从北边回来,你就陪着他长大可好?”
木羸想起老太太那天的话来,不知为何,忽觉得周身暖洋洋的。
可凭什么呢?
凭什么让她陪着个没前途的。没爹没妈没个依靠的,和他捆在一起难到还能干一番事业不成?
她老早就已经想好了要逃出谢府。这一世定要自由自在的在这世间活着,恣意纵马,咫尺天涯。
木羸很是不屑的一声冷哼,却还是伸手把被子提起来掖了掖,见那小子果然没醒,微蹙的眉头却舒展开来,睡得更安稳了。
都送回院里的第二日,胡嬷嬷天都没亮就把木羸从屋里带了出来。下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懒觉可睡的。木羸一连十几日都是这个时间被叫醒,也早都适应了。
小少爷此时睡得正酣,她便跟着胡嬷嬷去打了盆水来,独自坐在高高的凳子上等着少爷醒来。
不过才几日的功夫,天气就有些凉了。孩子们都换上带毛的坎肩。
英小姐的那件最好看,最正的红色,领口袖口都是雪白的狐狸毛,袄面上绣得是种什么花木羸就不认识了,只见得每一朵都是不一样的形态,这么点个孩子的衣裳,也是下了功夫了。
英姐儿蹦跶哒的跑进院子时,律少爷刚才吃了早饭,净过手。
“律弟弟你的兔子呢?”
英小姐身后跟着报春,且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摸样,一身的衣裙穿得倒是好看的,很不像是个下人,粉色的一团,料子泛着柔和的珠光色,腕子上套着只洋红色的玛瑙镯子,跑进来时看见木羸笑得眼睛眯了起来,转而又有些害怕的瞄着英小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