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孩子们齐齐俯于堂下,低头如兔状。
堂上的贵人们仍旧甚着,连就呷一口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,具是齐刷刷的朝着下头的这群孩子细细打量着,隐约有小声的品头论足,想来是在物色挑拣。木羸正纳闷挑个下人何来的这般兴师动重时,堂上正好有人又开了口。
“大姑姑这话可就不妥了,若只是选几个下人那么点个事儿,慢说是咱们,便是府里体面的妈妈也是不需要管的。但这是给孩子们选打小伺候的,是要陪着少爷小姐们长大的知心人,那可就不能不慎重了。偏又不能是府里家生家养的,怕是有了老子娘护着,主子们年纪都小,不得用的,只能是府外新找来的,小子也就罢了,将来做管事的都在外院,丫头们跟着少爷的保不齐以后就是这府里的姨娘了,倘若跟着小姐陪嫁了,那就是姑爷府里的姨娘,没得没了规矩僭越了,那可就真糟糕了。”
“三奶奶您这话说的,敢情人人都是要当姨娘似的,咱们都是女人,陪嫁的丫头哪个不是好好的配了人家嫁出去的,也不都是姨娘不是。给孩子们挑个贴心得用的,那是最要紧的,否则带坏了小子姑娘就不好了。”
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的拈了几句酸的,人人都听得明白了,木羸心里头暗讽,这不就是给少爷挑同房的丫头,给小姐挑知否里的小桃吗?就事论事好了,何必拿小孩子说事,明里暗里贬损别人,都是女人,戾气到是真重。
木羸在心里细细的盘算开了,这选下人跟二次投胎也没啥区别吧!
她斜眼看了看跪着的这群孩子,还别说,除了她自己,个顶个的白白净净,眉清目秀,且还有两个极好看的。
若是被家里嫡出娇养着的小姐看中了,那在府里的日子一准是差不了的。若是被嫡出的少爷谁看中了呢?那她这个长相想来是看不中的。旁边那个泪水连连的丫头倒是悬,你还别说,她那脾气秉性也是最惹爷们稀罕的。
难不成这些孩子这么小就明白这些道理啦?
木羸自认最好就是跟个体面的小姐了,自己这长相既不会抢了小姐的风头,又能进退得宜,日后小姐出门子有了什么前程,她也是那不惹眼的,跟哪一放主打一个放心。
可千万别跟了庶出的,赶上姨娘也没个根基的,失了爷们的宠,那可就惨了。主子自己且都活不明白呢!搞不好没个着落,无人照拂,净被人拿捏了,做下人的还能上了天了?你当人人都有小桃的命数呢?
归根到底还是那句话,反正也是回不去了,能做个有钱人家的一等女使,也算是衣食无忧,安稳体面了,只要细细的经营盘算,保不齐还有富贵可享。木羸一个现代人当然不会看不起经商的,都是在这世间寻条活路,咋活不是活着呢。
“哎……”
大姑奶奶刚要说什么还没出口,就听见老太太先说起话来:“律哥儿,来,你告诉老祖,你喜欢哪一个?今儿咱律哥儿先挑。”
“祖母您看您,这着急的什么似的。”大姑奶奶颇还有些讪讪的道。“行啊,赶紧的快,都把头抬起来,让咱律少爷先挑。”
今时并非昨日,这个抬头可太值钱了。
有了头一天的教训,木羸这一次心里便就有了底了。
抬头嘛!她学会啦!关键是要抬得漂亮,让上头的人一眼就能看见自己。
小丫头她慢慢的塌下腰身扬起了小小的脑袋瓜子,嘴角俏皮的翘起,把自己也窝成了一只小兔子,朝着堂上煞有介事的瞧着。
只见堂上的人不知为何,此时具是齐刷刷的看着她,她的眼睛无论朝哪个方向看,都是四目相对的好角度,人人都能对上眼儿。
正对面站着的便是一个周身通红的小女娃,也不过是四五岁的样子,白,白得面皮透粉。一双大大的杏眼正对着自己上上下下的打量,见木羸也不慌张,眉眼突然就弯弯的了,小嘴朝着两边翘了起来,活像个元宝,指着木羸笑道:“哥,你看那是个兔子。”
木羸的笑僵在脸上,眼珠子一转朝身边撇了一眼,但见一起来的那些个孩子都笔直的跪着,上半身直挺挺的仿若木板,面朝着堂上,微扬着小脑袋瓜儿,微微低垂着眸子,只有她自己不但窝成了兔子,还摇哪啥么。
“我操……”木羸心中暗暗咒骂,把这群小崽子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。
都是抬起头来,怎个昨天跟今天正好的不一样。这把咋又直挺挺的跪着了?怎么的,这回选人还得看胸围是咋的?
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看,此时继续趴着也不是,直起腰身也不是,就在木羸气得捶胸顿足之际,就听堂上有人说了话了:“这孩子不成啊,规矩都没教呢?怎么也往祖母这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