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藕送木羸回来也才刚用过晚饭,便见那日的伙计上了楼来,站在外间门口处跟若芯说话,两人具是掐着声音朝木羸张望着。不一会儿,那人等在门口,便只是若芯朝里间走了过来。
她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,似又惊又喜,又不忍又哀怨,又似不可思议,反复张了又张嘴,才道:“素芬妹妹,我……那个,妈妈她……”
“要我现在跟他走吗?”木羸朝门口的伙计撇了一眼。
“妹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?”若芯惊讶的问道,随即目光又坚定起来。
“我不知,姐姐可知道妈妈要我去哪?可是要将我卖了?”
木羸一动不动稳稳的坐着,她若没有算错,肯定是卖到人牙子。留在这楼里做红倌人是绝无可能的,慧娘怎么可能留下一个太会下棋的女孩在这楼里,那她这同安城里头一份的能耐岂不是要保不住了。
“妈妈……妈妈她要把妹妹卖到人牙子去。”若芯嘴里绊了蒜,显是吓着了。
木羸了然的点了点头,见若芯淳朴善良且愚蠢的样子,手指缴着衣襟儿,也不知道她为她做的这些到底是好还是不好,便伸手去拉若芯的手,细细摩梭:“若芯姐姐,我走之后,你万万不能与任何人提起我来,即便是旁人提起了,也要是厌烦透顶了才好。”
“为甚?”
若芯瞪大了她无知的眼睛,她长得漂亮,却偏偏是绣花的枕头,一肚子烂糟了的糠。上帝给她美貌,却偏偏没给她脑子,若是生在富足人家,也该是衣食无忧的好人生,只可惜扔进了这泥淖里,却不能不被沾染,唯独是她那日的善良,即便是要做红倌人了,也不曾害自己。
“姐姐记得这话便好。”
木羸明白再跟若芯多说什么都是没用的,她定听不懂。她们的缘分本就不深,眼下也是该尽了,总之跟若芯原也没多么贴心要好,这般安排,也算是对得起她了。
若芯帮木羸换了身衣裳,便由伙计牵着她下了楼。
并不需要妈妈再见什么面来,伙计领着她往后面走,路过人声鼎沸异常热闹的前边时,木羸多看了两眼。
五光十色,光怪陆离。姑娘们是代售的商品,便是能怎么展示就怎么展示,这楼下的屋子就像是大烟馆子那样一个个的小格子间,门口挂着绣着名字的帐子,也分不清是姑娘的名字,还是那格子间的名字。
到也不似电视剧里那般吵嚷聒噪,中间的方台子上姐姐们都在跳舞,香肩半露,足翘细笋。
坐上的男人们也多数穿着体面,怕是把家里最值钱的都带上了身才能来这妓院里假扮风雅吧!竟没几个年轻的面孔,都是些中年不得畅快的,这便明白为何木羸知道的那几个名妓,找的男人都是老头了。
穿过主楼出了角门,后面的院子到让木羸很开眼。原来妓院的藏污纳垢果然是一以贯之,头脸涂抹的光亮体面,看不见的地方还是些污糟的。
满院子破破烂烂堆得到处都是,伙计路子熟得狠,脚下的步子极快,扯着木羸连跑带颠。穿过几间规矩的堂屋之后又到了院子的一个角门。
木羸不禁嗤笑,哼!她来了这世上便净在这角门交易了,果是个见不得人的。
这回来带木羸走的,是一个上嘴唇有颗大痣的妈妈,就在嘴唇的边上,吃喝不愁。看上去四十多岁,肚子滚圆,活像揣着个孩子。第几次了都?木羸终于是看见了钱,一袋子钱那妈妈敞开了袋口给伙计看过了才交到伙计的手里,小子接过也还颠了颠分量,哗啦啦的挺重。
她这身价还真是水涨船高了。
“干净女娃,太小了,才到两天。”伙计头也没抬的说,从钱袋子里挑出几个闪亮的铜钱来别在腰间,才又拉上那袋子。
“嗯!这个年纪的好,这样小点的我都要。”妈妈遂笑得漏出满口黄牙,便没有再多的话了。带着木羸出了角门,上了一顶灰溜溜的轿子,抬轿的不过三人,轿子晃得贼厉害,木羸还没开始晕车就又睡着了,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总算到了一个安稳的地方。